第二十二章 做妾
李婆子把胭脂帶回內室，命人替她梳洗打扮。胭脂心中已是有幾分猜測，凝視著桌上的絲綢料子，小聲地問：“李媽媽，夫人是想讓我嫁給少爺做妾嗎？”
一路走來，她聽瑤兒說了不少，知道靳府的少爺靳非鈺是個病死鬼，活不了多久了。汪氏一直想幫兒子娶一門妻子，隻是奈何上不成下不就，拖到了現在。或許，從汪氏決定收留她的那一刻開始，就準備把她許給兒子做妾了。
李婆子讓左右小廝離開，微笑著拉住胭脂的手，“你不願意？嫁給我們家少爺，從此一輩子衣食無憂，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運氣。”
胭脂咬著唇，清澈的眸子水汪汪的，欲說還休，千言萬語都藏在那雙明動的清眸裏。李婆子以為她年紀小，還不懂得男女之事，歎了一口氣道：“胭脂，若論年紀，你比我閨女還要小。我老婆子就大膽同你說幾句體己話。這女人啊，遲早都是要嫁人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與其嫁給外麵那些粗使小廝，一輩子為柴米油鹽醬醋茶操心，還不如嫁給我們少爺，雖說是妾，但你心裏必須明白，夫人日後是不會虧待了你的。”
胭脂低著頭，寂然不語。按照她的估計，汪氏是不會這麽早就提出讓她做妾的，很有可能是張氏突然把自己的侄女接到府上，這才讓汪氏生出警覺之心，要趕在張氏之前，為靳非鈺納妾。汪氏一時間去哪裏找人？除了她……從外麵帶進來的，無父無母，又對汪氏心懷感激之情。家世、身份什麽的，都可以杜撰。隻有她，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妾是什麽？
就像劉氏。即使再趾高氣揚，也終究是個上不了台麵的妾室。
如果命運不能讓她做選擇，那麽，她為什麽不通過努力，讓自己的日子更好過一些呢？
嫁給病死鬼有什麽不好的？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隻要他一死，她就自由了！到時候，她不想還有個“大夫人”壓在她的頭上！
“李媽媽，夫人對我有救命之恩，無論夫人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去做。”胭脂抬起頭，眸子裏一片真誠，她絞著小手，欲言又止，“我剛才在外麵聽見有人說，茵娘子想讓自己的侄女嫁給少爺為妻，是真的嗎？”
“什麽醃臢下賤的玩意，她也配！”李婆子氣憤的冷笑，胭脂嚇的縮了縮，李婆子連忙收斂怒容，柔聲道：“你不要怕，夫人是不會同意的。要是擱在以前，像她那樣的家世，怎麽可能配得上我們家少爺！”
可是你們家少爺現在是個病死鬼，哪家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願意嫁？就連市井上的升鬥小民也不會願意把女兒嫁過來守活寡。
胭脂在心裏腹誹，麵上奇怪地問：“那要什麽樣的家世才配得上咱家少爺？”
李婆子麵露得意之色，“咱家老爺是在衡州城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咱家少爺又飽讀詩書，風流俊俏，當年上我們府上來說媒的冰婆都快踏破門檻了！後來……”李婆子忿忿道：“那些個勢利小人，一聽說少爺病了，個個都跟躲瘟神似的！”
胭脂“哦”了一聲，垂下眸子，聲音怯怯的，自卑、擔憂，“我無父無母，逃荒至此，能嫁給少爺做妾，已是有福了。隻是，我怕我的身份給少爺、夫人丟了臉。李媽媽，你說如果上次謝公子救我時，我能認謝公子做兄長，是不是就好啦？”
李婆子好笑，“謝小公子那般金貴的人又豈會……”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李婆子正在發愁要如何杜撰胭脂的身世才能堵住張氏的嘴，此刻胭脂無意間的一番話，卻讓她有了靈感，“這些事，你都不需要操心。你隻需要乖乖的聽夫人的話，以後好好伺候少爺就行了。”李婆子匆忙的站起來，喚來丫鬟繼續為胭脂梳妝打扮，自己急急的去找汪氏。
胭脂坐在銅鏡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有時候話隻能說到一半，剩下的，就要靠聽的人了。
……
李婆子去回了汪氏，汪氏正巧要出門去迎接老爺，主仆二人便一道去了正門，迎了靳華軒。茵娘的轎子從側門進。
主廳內，汪氏替靳華軒更衣，軟言細語，“官人可用過晚膳了？天氣日漸炎熱，我吩咐廚房煮了消暑清熱的綠豆薏米粥。”說著，親手端了過來。
靳華軒生的是麵如冠玉，劍眉星目，雖已過不惑之年，但樣貌依舊倜儻，可見年輕時一定是一位美男子。他用過粥點，問了汪氏幾句家常，知道她在路上遇到歹人，不由得問明緣由。
汪氏細說了一遍，嘴角帶笑道：“我這趟去祈福，本意是希望鈺兒的病情能夠好轉，不想路上遭遇歹人，幸而偶遇貴人，不但是否極泰來，還有了一個意外收獲呢。”
“哦？說來聽聽。”靳華軒起了興致。
汪氏捂嘴巧笑道：“謝小公子是個熱心快腸之人，不光光是救妾身脫險，同時還恩澤了一方百姓。其中有一名名喚胭脂的小娘子，在路途中，父母親人遭歹人暗害，謝小公子憐她年幼孤苦，竟收她為義妹，以兄妹之禮待之。”
“竟有此事？看來這位小公子行為處事倒是豪爽。”靳華軒若有所思。
“還不僅如此呢！官人，你與謝家本就有深厚的淵源，我知道此事後，將人帶了回來。”汪氏上前行禮，恭恭敬敬乖乖巧巧地道：“請官人恕妾身唐突。”
“夫人這是做什麽？快快起來。”靳華軒親手扶起汪氏，不解，“帶了誰回來？謝小公子還是……”
“小公子答應妾身，日後會親自上門拜訪。妾身心想鈺兒也到了婚娶的年齡，奈何一直沒有合適人選，所以才唐突的把小公子認下的義妹帶了回來。官人，你意下如何？”
靳華軒微愣，前些天，茵娘也說要幫鈺兒娶妻，現在汪氏卻說也有了合適的人選，竟然還是謝小公子認下的義妹。這可如何是好？
汪氏此前在醫館時，寫家書回家告知靳華軒偶遇謝小公子之事。靳華軒當時本想親自去接汪氏回府，順道去拜訪謝小公子，但一來因為他少年時接受謝老爺的饋贈，後改回本姓，心有所愧，見麵難免尷尬。二來茵娘撒嬌癡纏，他也便作罷了。
靳華軒略略一沉吟，“謝小公子是什麽意思？他隨隨便便認下一名孤女為義妹，就想嫁給我兒做正妻？”
靳府雖不如謝府那般富可敵國，但在衡州城中也是極有聲望的，如果隨隨便便讓兒子娶一名孤女當正妻，又何必拖到現在？謝家想做大善人，也不能犧牲他靳家吧？
汪氏察覺到靳華軒懷疑的目光，淺淺一笑，柔聲道：“謝小公子是大善人，做了好事，卻不方便帶一名女子上路，所以才讓我把人帶了回來。雖說是認下的義妹，但出身也高不到哪裏去，妾身的意思是想讓她嫁給鈺兒做妾，官人意下如何？”
靳華軒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此最好。不過，鈺兒久病未愈，要趁著這次納妾衝衝喜，你放手去辦，不要害怕鋪張浪費。”能和謝家聯姻，自然是希望天下皆知，以此來抬高靳府的門臉。
“謝官人。”汪氏欣喜，她已經可以想象得到茵娘憤怒扭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