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病死鬼
狐媚子竟然想趁她不在就為鈺兒納妾！若是鈺兒當真娶了她的侄女，日後這偌大的家豈不是都要被她們姑侄霸占了去？！
“茵娘何時出的門，大概幾時回來？”汪氏扶著額頭，麵色如霜。
胡管事依言答：“今早出的門，大概還有一個時辰就該回了。”
“老爺呢？”汪氏又問。
“老爺午時和周家老爺一道出門去了，可能會晚點回。”
汪氏點了點頭，麵色稍霽，掃了眾人一眼，恩威並施地冷聲道：“留下的人，今後用心做事，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們。好了，都起來吧。”
“謝夫人。”、“多謝夫人。”胡管事和眾丫鬟婆子一並起身，他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心悸猶存。俗話說的好，兔子急了也咬人呢，況且汪氏雖然一向大度寬容，但並不是無能之輩。這次祈福回來，行事作風大改，看來府裏怕是要出大事了。
胡管事一介升鬥小民，隻求兒孫有福，自己能頤養天年，自是不願意做炮灰的。他在心底打定主意，今後是小心謹慎做事，兩邊都不得罪。因此退下時，他明明看見了站在角落裏的胭脂，也不做聲。夫人帶回來的人，自有夫人安置，他一個老仆還是不要多嘴了。
眾人一一退下後，汪氏憂心忡忡，手掌擰緊，暗恨張氏欺人太甚，隻恨不得將那賤人趕出府去才好！她深吸了一口氣，招來李婆子耳語了幾句，讓瑤兒、萍兒留下伺候自己更衣梳洗，稍稍歇息後，心急如焚的前去清風院看望獨子。
清風院位於靳府的西南麵，院內池塘荷葉，亭台樓閣，安靜隔世的氣息鋪麵而來。自從靳家大少爺靳非鈺生了重病後，汪氏便不許人來打擾少爺養病。本是一片好心，但漸漸的，丫鬟懶惰，疏於打理，院子顯得有些荒涼。幾棵葳蕤茂盛的大梧桐樹遮擋了陽光，落葉飄零，無端的惹人傷心落淚。
汪氏走進清風院，怒從心起，先是責罰了院中的丫鬟婆子們，又親自挑了幾名機靈勤快的丫鬟留下當差，這才抹了抹眼淚，推門進去。
瑤兒、萍兒留在門外，兩人皆是忍不住裏看，尤其是萍兒，眸光擔憂，咬著唇，臉色發白，“瑤兒，你聽，少爺是不是在咳？怎麽好像一點好轉都沒有啊，這可怎麽辦。”
瑤兒心不在焉的凝視著池塘邊初露嫩枝的楊柳，憤憤道：“你剛才沒聽見嗎？茵娘子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人選，少爺馬上就要成親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萍兒的臉色更白，眸光盈盈，癡癡的透過門縫看向屋內的光景，“夫人不會同意的。”
“那也輪不上你！”瑤兒冷冷勾唇，她自知自己沒了機會，也見不得萍兒好過。她和萍兒都是丫鬟出身，若是擱在以前，說不定還能有機會給少爺做妾，可少爺一病，汪氏和張氏都是急不可耐的幫著少爺娶妻，精挑細選，互不相讓，一來二去的，上不成下不就，竟給拖到了現在
張氏的侄女，想來最多也不過是個落魄千金，可身世清白，相貌清秀可人，出身到底要比丫鬟們強上許多。靳華軒也是考慮到了這個因素，才答應這門親事。
屋內，汪氏慈愛的牽住了靳非鈺的手，輕言細語道：“鈺兒，我和你父親準備為你納妾，不知你是否願意。”
躺在病榻上的男子，五官陰柔，眉目英俊，隻是臉色蒼白如紙，削薄的唇毫無血色。他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諷刺十足地道：“哪家小姐願意嫁給我這個病死鬼？”
汪氏落淚，淒苦道：“我兒的病總有一日會好的。”
靳非鈺拉上被子，側身，修長的五指骨瘦嶙峋，“隨你們去吧。若是娶妻能令父母安心，也算是我最後為你們盡一次孝。”
汪氏心中淒苦，坐在床頭看了好一會兒，才忍住哭腔柔聲道：“你好生休息，娘明日再來看你。”
起身離開，汪氏收斂悲戚，叫來大夫詢問靳非鈺的病情。常年到靳府給靳非鈺看病的陳大夫是衡州城中世代醫香的有聲望者，救死扶傷，醫術昌明，可麵對靳少爺的病情實在是束手無策，羞愧不已，連連歎氣，“夫人，少爺幼時便有宿疾，寒邪傷肺，如今是脾腎陽虛，氣不化津，痰濁壅肺，以致氣道阻塞，呼吸困難，氣息喘促，乃是喘鳴之症，恕老朽實在是無能為力。”
“難道就沒有醫治我兒的良方了嗎？”汪氏以帕拭目，低聲抽泣。
“此等症狀反複多變，普通藥物隻能治標不治本，日積月累的服用藥物更是掏空了少爺的身體。若要徹底醫治……”陳大夫欲言又止。
汪氏哽咽的追問：“陳大夫但說無妨。”
醫者父母心，陳大夫心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也耐不住汪氏的追問，歎氣道：“我也是聽家父曾提起過，先高祖穆王在世時，有一位寵妃身患喘鳴之症，藥食無靈，眼看著娘娘就要香消玉殞，穆王大怒，斬殺兩名太醫，令太醫署一月內找到解救良方，否則就要整個太醫署陪葬。當時太醫署的主藥單虛單大人翻閱古籍，終於找到了良方，治好了娘娘。”
汪氏目露喜色，“既然已有治愈之例，我兒豈不是有救？”
陳大夫搖頭歎氣，“話雖與此，但單大人至此後便消失匿跡，無人知其下落，這藥方，自然也沒人知道了。”
已經過去二十多年，單大人很可能早就過世了，至於其後人，也無從考據。陳大夫默默的收拾藥囊，行過禮後，遺憾的離開。
汪氏喃喃自語，“難道世間真的沒有人能醫治好我鈺兒嗎……”淒淒慘慘戚戚，靳非鈺是汪氏的命，若是兒子去了，她也不想活了。汪氏悲從心來，捂住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楚席卷了她，她坐在椅子上急促的喘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月落西山，春寒乍起。一名丫鬟急急地進來通報，“夫人，老爺回來了！茵娘子和桂姐兒也回了。”
汪氏神色一凜，忍住淒楚，讓萍兒扶著自己去梳洗，整理發髻，換了一套新衣裳，微笑著出門迎接。她一路走，一路吩咐瑤兒，“快，去通知李媽媽，按我之前的吩咐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