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靳府

  翌日，天氣無比晴好，汪氏一行人的馬車在靳府的家丁護衛下，緩緩而行。汪氏憐瑤兒和胭脂二人受了驚嚇，特地讓她們不必隨身伺候，隻單獨坐了一輛青衣小轎，好生休息。瑤兒經過昨晚一事，有意討好胭脂，遞上些精致討喜的酥餅、果子等吃食，在她耳邊絮絮叨叨。


  胭脂昨晚沒睡好，整個人都懶懶的，不想聽人說話，但是也不可避免的聽到一些關於靳府的事情。


  靳府雖然不像謝府那樣富可敵國，但在衡州城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富商，府邸占地百畝，奴仆數十人，氣勢威嚴。靳老爺靳華軒今年45歲，為人寬和謙遜，與汪氏是青梅竹馬。早年白手起家時，得到嶽父的鼎力相處，因此對汪氏敬重有加，成親二十載，竟沒有納過一房小妾，也從不去青樓等汙穢之所。隻是汪氏身體不好，不能長久的伺候他，靳華軒一遠方好友與他做媒，他考慮良久，點頭答應。


  再說納的姨娘張氏，本名張巧茵，喚作茵娘子。外地人氏，生的是纖儂合度，肌膚勝雪，一張小臉形似桃花，風情萬種，嬌媚無雙。聽說她早年曾跟隨父兄到西域經商，因此學的一手曼妙舞姿，跳起舞來，精靈般妖豔，美豔不可方物。


  靳華軒本是對汪氏情深義重，一開始也並沒有對張氏有過多的偏愛，但不過半年，就被張氏迷得神魂顛倒，日日歇在她的院子裏，對汪氏也日漸疏離冷落。


  “胭脂，你進了府就知道了，我們下人的日子不好過，平時就連穿衣打扮也要小心謹慎，要是被茵娘子抓到了錯處，真是生不如死。”瑤兒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腹。


  “怎麽說？茵娘子很凶？”胭脂眨了眨眼。


  瑤兒把頭湊過來，小聲地道：“茵娘子善妒，隻要是看見漂亮的丫鬟都會想盡辦法折磨。有一次，有一個丫鬟名叫藍兒，她穿了一件水紅色裙衫，老爺多看了兩眼，第二天茵娘子就叫人把她綁了，丟到城西的破廟裏。”


  胭脂不解，“破廟？”


  瑤兒道：“城中不少乞丐晚上都睡在破廟裏，那兒聚集了所有最下賤的臭男人。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丟進去，你說呢？”


  胭脂皺眉，“這也太狠了，老爺不管麽？”


  瑤兒白了她一眼，“老爺問起，茵娘子便說藍兒偷盜了府中財物，已經被趕了出去。”


  胭脂抿唇，“夫人呢？沒人調查嗎？丫鬟雖然命賤，但也是一條人命。”


  瑤兒冷笑：“夫人是不會在乎我們這些人的死活的！”


  胭脂欲言，想到那日契丹人搶劫，汪氏棄她而去，也就不再多說了。汪氏不是個軟弱可欺之人，之所以放任張氏，應該另有緣由。畢竟這種內宅的爭鬥，不是她這種黃口小兒能看得穿的。


  兩人不再閑聊，坐在顛簸的轎內，昏昏欲睡。黃昏時分，馬車停了下來，靳府到了。


  胭脂掀開車簾往外看，靳府位於衡州城的中心位置，府邸赫赫顯目，蹲著兩個張牙舞爪的大石獅子，其後三間獸頭大門，三四個仆人站在大門前等候。一見汪氏的馬車回了，立刻有一人進門去喚管事，其餘眾人迎了過來，擁簇著汪氏往裏走。胭脂和瑤兒隨後下車，恭敬的跟在汪氏身後，緩緩往裏走。


  穿過雕著花開富貴圖的朱漆大門，幾名婆子守在垂花門，見到汪氏，懶懶的上來行李問候。汪氏疲倦的揮了揮手，一邊走，一邊問：“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府中可有發生什麽事？少爺的病情如何了？”


  幾名丫鬟婆子跟在汪氏身後，穿過抄手遊廊，答道：“府中一切安好。少爺吉人自有天相，今早還氣色很好的到院子裏走動了。”


  汪氏聞言大喜，頗感欣慰的勾起嘴角，“鈺兒的病有了好轉便是萬幸。”說話間，幾人已經走到了正房所在的院子，汪氏坐在廳內，蹙眉道：“茵娘呢？”


  夫人回家，姨娘是應該同丫鬟婆子們一起出來迎接才對。汪氏心裏不悅，淡淡道：“是陪老爺出去了，還是身體不爽？若是身體不爽，請了大夫沒？”


  幾名婆子麵麵相覷，胡管事上前行了禮道：“回夫人的話，茵娘子沒事，今日早晨和桂姐兒一塊逛街去了。”


  “桂姐兒？”汪氏快速的在心裏想了想，衡州城中並沒有哪位大戶人家的千金喚作此小名。


  胡管事道：“是茵娘子的遠方表侄女，今日才剛到衡州……”說著，他快速的看了一眼汪氏，心虛的低頭。平日裏，胡管事收了茵娘不少好處，汪氏不在的這段時間裏，茵娘氣焰囂張的在府裏作威作福，無法無天，儼然已經是女主人了，他更是千方百計的討好，汪氏突然回來，倒是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汪氏冷冷一笑：“她之前不是說她父兄到西域經商時被賊人所害，無親無故嗎？怎麽平白無故的冒出來一個表侄女？”


  胡管事呐呐的，還未有言語，汪氏已是滿臉怒容，將茶盅狠狠砸到地上，青瓷茶水濺了一地，“我不過出了幾日門，這府裏就易主了？你們眼裏還有我這個夫人嗎？說話吞吞吐吐，遮遮掩掩，你們想做什麽？欺瞞我？是你們膽大包天還是狗仗人勢！妾室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你們也摘不清？李媽媽，去把牙婆叫來！把這幾個不聽使喚的婆子一並拉去賣了！還有胡管事，我體諒你年紀大了，也是時候頤養天年了！叫你兒子陪你一起回老家去吧！”


  汪氏這是要用鐵血手腕來製服下人，對付張氏了。一開始，眾人以為一向和善的汪氏不過是放兩句狠話，可隨著李婆子真叫人綁人，請了牙婆，丫鬟婆子們才開始哭天搶地的求饒。汪氏皺著眉，叫李婆子用帕子把人的嘴堵住了，直接拖出去。


  胡管事嚇軟了腿，撲通一聲跪下，死命的磕頭：“夫人饒命，夫人饒命！老仆對夫人忠心不二，絕對沒有二心，還請夫人再給老仆和我兒一個機會。”


  胡管事的兒子在靳府的花茶廠裏做事，還是汪氏介紹去的，可這老東西竟然吃裏扒外，看著張氏受寵，就不要老臉的貼過去！汪氏冷哼，真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周圍的丫鬟婆子都叫人拖走了一大半，還剩下的幾個顫顫巍巍的打著抖，生怕自己被賣了出去。汪氏犀利的眼神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李婆子是個得力的，剛才綁的幾個丫鬟婆子都是張氏的親信，剩下的，可以為汪氏所用。


  汪氏涼涼道：“最近府裏都發生了些什麽事？”


  胡管事腦門出了一層冷汗，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自從夫人您走後，府裏的大事小事都是茵娘子在管。前幾日，少爺病情加重，昏睡了一天一夜，今早才剛剛醒過來。桂姐兒是三日前到府上的，茵娘子說、說……”


  “說什麽？”


  “茵娘子說是要讓少爺娶桂姐兒為妻，不過老爺並沒有答應，說是要等夫人回來後再行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