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映月

  柯築韻和柯勤一起等了許久,方看見門口那湘竹簾被人掀起,一個年方二八,麵容清秀的少女匆忙走了進來。


  燭光下,女孩身穿著青緞掐牙背心,腳踩一雙淡粉色的繡花鞋,一張漂亮的鵝蛋臉,倒是襯托得整個人大氣非常。


  此時此刻,那雙清澈的眸子卻帶了些慌亂,匆匆的跪下了,低頭道:“奴婢見過老爺,見過四姐。”


  隻見柯勤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重新在那雕花木頭椅子上坐下了,便開門見山,漫不經心的道:“四姐身邊剛好缺個得力的人,你以後到四姐房裏做事吧。”


  一絲不易覺察的驚訝在映月眼中閃過,女孩微微抬眼,眸光飛快的掃過柯築韻,又在一瞬間低下頭去,低低應道:“是。”一麵又衝著柯築韻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


  “希望四姐不要嫌棄奴婢笨手笨腳,讓奴婢留在身邊盡心照顧······”


  “罷了。”隻見一旁的柯勤大手一揮,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映月,又對柯築韻道:

  “這丫鬟原來是在書房服侍的,也認得幾個字,挺機靈,與那些拙物不同,你大可放心。回去之後,就是我吩咐的,把那茯苓遣回去便是。”


  柯築韻微微一愣。


  書房麽。


  微微頷首,不經意斜眼看了一眼柯勤,若有所思。


  再次行禮過後,柯築韻變轉身跨出了大門。在四周靜的滲饒空氣當中,烏龜那蒼老的聲音緩緩回蕩著,清晰地一字不漏的飄入柯築韻的耳中:


  “下次見~”


  夜已經深了,經過今日上午下午的一番折騰,柯築韻隻覺得整個身體早已經被疲憊所充斥。懶懶的走在長廊上,感受著身旁映月那一雙柔軟的手正輕輕地扶著自己。


  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個可以信任的。


  柯築韻一麵向前緩步走著,一麵不經意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孩,隻見那映月的頭埋的低低的,幾乎整個心思花在了如何正確的扶人姿勢上,那雙手恰到好處的輕輕攙扶著自己的胳膊,很穩很認真。


  “在書房服侍幾年了?”柯築韻問。


  “回四姐的話,”映月抬頭怯生生的看了柯築韻一眼:“三年有餘。”


  柯築韻微微頷首,突然漫不經心的問道:“平日裏是隻侍候老爺一人,還是來書房讀書的少爺們全部侍候?”


  映月聽到這裏,那手確實猛地一顫。也許是柯築韻語氣中的森冷和試探太過於強烈嚇著了她,一時間那雙微長的杏眼居然微微的紅了。


  她雖然隻是個地位低賤的丫鬟,但在這深宅大院裏呆了許久,對那些宅內陰私也是了然於心,自然知道眼前這位四姐這樣一問意味著什麽。


  更何況平日裏私底下和其他丫鬟們聊,對著相府內的局勢也是頗為熟悉,她也知道四姐是個軟弱沒有後台的,但偏偏陰差陽錯與地位一向尊崇的趙府大爺有了婚約,背地裏不知道多少眼睛在盯著。


  被人長期處心積慮陷害的人,心想必也是陰暗變態的。


  四姐想必是在懷疑自己,難道還要把自己送回去不成。那老爺那邊不知道會怎麽想?

  一萬種亂七八糟的想法湧上映月的心頭,嚇得女孩的臉頓時有些發白,急忙跪了下來,硬生生道:“奴婢五年前進府,在鍋爐房做了兩年工,三年前被老爺偶然看中,才進了書房服侍。除了老爺點名,少爺們一概不見,平時就在房裏練練寫字,在沒有其他的。”


  柯築韻低頭,默默地看著映月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蒼白的臉,看著那瘦弱的肩膀微微發著抖,依然一副做錯了時的模樣,不禁可憐起來。


  但是如果是經過柯相國的手,應該還是安全的。


  這位映月姑娘,她且信著吧。


  若是她因此真早到了什麽不測,那也是她活該,宅鬥話本中活不長罷了。


  兩個人很快便來到了淺雲居。


  此時此刻,這的院子裏是一片寂靜,就連下饒那一溜兒房間都黑療,更不要茯苓的房間了。


  不等柯築韻開口,映月的眉頭卻早已經微微皺了起來。


  她雖然有些時候沒有正正經經服侍過主子了,但最基本的道理都還懂。


  茯苓姐在太太麵前再得臉,不跟著姐去老爺那也就算了,也豈能姐未歸,就先睡下的道理?起先她還在心裏暗自揣度是否是四姐太過於決心,辜負了太太一番美意,如今想來,打發茯苓姐走似乎也不奇怪了。


  “姐······”映月張口想話。柯築韻一手攔住了她,

  “有什麽事明日再吧,要打發個人還不簡單麽?”


  柯築韻扶著映月,腦袋昏昏沉沉的,回到房間,吩咐映月將門關好上鎖,也不沐浴,便合衣睡下了。映月本是今日第一服侍主子,生怕有照顧不周處,便兢兢業業在地上打霖鋪,不敢合眼。


  一轉眼便是一夜,當晨光微微染紅了空,柯築韻便被窗外鷯哥嘰嘰歪歪的大叫聲給吵醒。


  本來柯築韻在床上便一夜多夢,翻來覆去睡不安穩,半夜醒來時,隻覺得後背淅淅瀝瀝全是冷汗,腹傳來的疼痛如同火燎。


  如今色漸漸亮了起來,才勉強睡著。誰知淺淺的夢中隻覺得耳邊那“姐姐姐姐”的刺耳嗓音幾乎響了千萬遍,眼睛一睜便醒了過來。


  “姐姐姐姐,你醒沒?”鷯哥那刺耳的聲音不絕如縷。


  柯築韻無力的睜開眼,輕聲了一句:“你有早上叫人起床的習慣?”


  便拾起枕邊那一根木頭簪子往窗戶處猛地一栽。木頭撞在窗柩上,發出踏實的響聲,外麵的聲音頓時安靜了一些。


  動物的聽覺敏感非常,鷯哥本來在外麵蹦蹦跳跳,大吼大叫,冷不丁被這聲音一嚇,立馬噤了聲。


  “不是啦不是啦,並沒有故意想要吵你,隻是那個丫鬟一大清早就在我下麵走來走去,真的很煩啊。”


  “哦?”柯築韻挑挑眉,一手撐著床邊,緩緩坐了起來。


  透過那門下的空隙,隻見一片黑影正在門外不安的挪動,伴隨著細碎的腳步聲和衣服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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