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促膝長談
眸光微轉，柯築韻輕輕道：“父親可有派人找過房內？”
那桌子底下傳來的不滿的摩擦聲愈發的打了，但依舊恰到好處的保持著一定的音量，隻是恰巧傳到柯築韻的耳中而已。
柯勤卻是愣了一愣，搖頭道：“房間內自不必找，門檻太高，那烏龜身軀如此笨重，自然是爬不進來的。”
看來這柯相國，果真是看了那隻烏龜。
柯築韻若無其事的點點頭，又緩緩問道：
“祖母最近過得可還好？”
對上女孩那沉靜清亮的眸，柯勤再次一愣。
海氏一想吃齋念佛，清心寡欲，足不出戶，就連大過年的時候也不和家人一起用膳。常年深居簡出的祖母，對這幾個女兒來實在是一個若有似無的存在。就連自己最懂事的老二築欣，也鮮少在人麵前提祖母。
如今這老四是發了什麽瘋，居然巴巴的問起祖母來？
柯勤那雙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淡淡的看著柯築韻，不知不覺便將雙手背到了身後，沉默了許久，方緩緩道：“你祖母前幾日偶感風寒，我派了個忠仁堂的大夫去診治，如今身體漸漸轉好，每吃幾味藥也就無礙了。”
相國那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測，閃爍著若有若無的試探的光，那大鼻子下的胡子一聳一聳，靜靜的看著柯築韻，想看看女孩作何反應。
誰知道柯築韻居然出奇的沉穩，那漂亮的桃花眼眨也不眨一下，在原地微微屈膝行了個禮，道：“女兒也是近日從下人口中聽到些風言風語，是祖母的身體有所不適，心裏竟然牽掛非常，還請父親恩準前去探望。”
此時此刻，柯築韻的內心並不平靜。
她沒想到自己運氣竟然能如此好，剛想找個辦法見見這相國府老太太，居然就碰上了老太太偶感風寒。孫女想見見病中的祖母，乃是人之常情，柯勤一向接受聖賢之書道德人倫的教育，不會不允。
那柯勤默默地看著柯築韻，那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隻見麵前的女孩雙眸平靜如水，如同那麻木如頑石一般的麵頰。
他低頭半晌，若有所思，許久，抬起頭來道：“罷了，難為你一片孝心，明日上午老太太會在佛堂誦經祈福，你就去吧。
你祖母常年在院中待著，想必也十分寂寞，不會介意你去找她的。”
柯築韻一愣，連忙原地行了個禮，“謝謝父親準許。”
這相國府老太太自然是十分寂寞。
不然怎麽會如此渴望一隻會話的鷯哥？
柯築韻微微抬眼，看著相國正低著頭，麵無表情的擺弄著腰間的配飾，似乎並沒有要趕她走的意思。
腦海中突然閃過今上午發生的一個又一個畫麵，心不禁砰砰直跳了起來。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身為一家之主，柯勤想撤走哪個丫鬟廝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突然，女孩原地跪了下來。“女兒還有一事相求！”
柯勤淡淡的抬起頭來看了柯築韻一眼，不經意笑了一下，那的眼睛中驟然閃過一絲淩厲，“你今日要求還有些多。”
柯築韻的心猛地一跳，突然，烏龜那悠悠蒼老的聲音又從書桌下傳來：“別怕，這是這個男人獨有的試探技巧，下去，別猶豫！”
心裏道了聲感謝，柯築韻定了定心神，抬頭道：“女兒的要求本來不多，隻因為一年又一年積累了太久，方才如此繁雜。”
“哦？”柯勤饒有趣味的抬頭，一麵在身後的雕花木凳上坐了下來，雙手懶懶的扶著椅子，問道：“那你。”
讀書之人，三日不見自當刮目相看。青春期的少女也是如此。
他沒想到這丫頭幾日不見城府居然深成了這個樣子。
要求本來不多，是在她平日裏乖巧，鮮少給他後宅添亂，默默無聞。一日又一日的堆積，難道不是在暗暗告訴自己，她平日裏在後宅受了太多委屈，今日才忍不住一骨碌全部出來了？
有趣，有趣。
隻見柯築韻抬頭，輕聲道：“求父親將女兒房中的茯苓送回母親處。”
女孩的聲音十分輕柔，甚至有些低沉，在這空曠的室內回蕩，卻堅決如鐵，中氣十足。
柯勤卻是微微一愣：“茯苓？”
柯築韻神情淡淡，原地再次給柯勤磕了個頭，沉沉道：“茯苓侍候不周，整日囂揚跋扈，弄得淺雲居雞飛狗跳，女兒對她一忍再忍，了無數次她依舊並無悔改之意。這種丫鬟，女兒養不起，還請父親將茯苓送回母親處。”
柯勤猛地一愣。
這番話，給他的信息卻是太多了啊。
什麽侍候不周，什麽送回母親處？
他怎麽從來不知道李氏還給把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之一茯苓給了柯築韻？柯築韻的性格他最了解，從來是知書達理，甚至有些墨守成規，何以變得今這樣不堪入目，他自己也覺得非常奇怪。
難道這一切還都和夫人李氏有關麽？
柯勤那濃密的眉毛皺了起來。
後宅陰私，他光明正大之人一向是不屑於管的。
但柯築韻和趙府這門親事實在太過於光彩，他就算再不精於後院宅鬥，也能猜到一二。且自己平日裏穿梭在後院之中，對夫人李氏暗中苛刻庶子庶女之事，也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大概有個一知半解。
啪————柯勤將手中的玉佩一下子放在了桌子上，抬頭淡淡道：“你是半個主子，要處置個奴才還不容易麽？”
“父親笑了。這茯苓雖然隻是個奴才，卻是母親的一番心意，擔心女兒這裏照顧不周送來的，女兒若是巴巴的還了回去，還不知道母親心裏怎麽想？”
柯勤淡淡一笑，道：“你母親送你丫鬟是出於好意，估摸著也沒有想到她會如此不堪，你送了回去，隻要明了緣由，她不會怪你的。”男人頓了頓，突然道：
“將茯苓送了回去，你身邊可有照姑當的人？”
柯築韻淡淡道：“有幾個乖巧的丫鬟，人手倒是夠。”
“荒唐。”柯勤大手一揮，“那起子蠢物如何能隨身侍候在側？昭南！”
隨著相國這一聲大喝，隻見門口跑進來了一個衣著講究的廝，柯築韻定眼一看，隻見那男孩恭敬的垂首而立，竟然就是那個帶著自己穿過走廊找路的人。
“你去把映月叫來。”隻聽柯勤在一旁意味深長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