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宋一邊清理著那流血的牆壁劃痕,一邊說著:“我跟你們兩說啊,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解釋不清楚的事情。但是絕對沒有什麽鬧鬼的。我們做屍檢的,都是立足於科學,找到原因,解開死亡真相。喏,這裏,牆裏有蛇!直接被劈成半截。砍在尾巴這。前麵那節已經找不到了。估計這牆就是蛇窩。”
我心裏那根緊繃的神經,一下就放鬆了下來。為了顯示自己的鎮定,我趕緊說著:“其實我不是很明白。不是說蛇不會打洞,都是占著老鼠洞嗎?為什麽它們能鑽到牆裏去呢?”
森少就站在我身旁,說著:“過山峰,並不住在洞裏。隻是在一片廢墟中躲起來而已。那下麵是什麽?”他朝著老宋那邊挪了幾步。
老宋也疑惑地動動腳。就在森少剛清理出來的那片區域,失去了雜草的掩蓋,露出了很多腐朽的木板。從那些木板的形狀上看,那應該是一張床,坍塌下來了。而床上甚至還帶著一張床單。隻是現在,那床單都已經長草了。要不是人踩上去,聽著這聲音不對,甚至看不出來這下麵還有著一張床的殘骸。
周景森打著手勢,讓老宋挪了位置。他調整了工兵鏟的狀態,變成一把鉤子,鉤著那床板挪了位置。
風再次吹過,很涼,甚至帶著一股陰冷。樹葉搖晃,在那昏暗的角落中,我再次看到了那個駝著背的老太太,她就這麽看著我,直勾勾地看著我。然後她的手緩緩抬起來了,慢慢地指向了就在她麵前的周景森。
我的呼吸一緊,輕聲喊道:“森少!”
“叮”,工兵鏟碰到了異常的東西,發出聲響來。木板也被鉤得移開了位置,露出了下麵的一個破碎的罐子。
森少也皺皺眉,那破碎罐子中露出來的,竟然是發黑的屍骸!
這不是我們要找的,元周做實驗的元家人的屍體。如果是做實驗用的話,那屍體,不應該是這樣的狀態。
風再次吹過,那老太太的身影又一次消失了。老宋也湊了過去,似乎他們兩個男人都沒有看到那個老太太,一直就隻有我一個人能看到她。
老宋就那麽幾眼,就說道:“這邊村裏的一個風俗。老人家要是沒有合適的下葬的地,會把骨骸裝在壇子裏,放在野外,樹下,菜園邊,石縫裏。等到找到好地方了,再下葬。這個應該是之前放在床底的。從沒遇見過,把骨骸放在床底的。要不,報警?總要備個案吧。要不這都扒出來了,不跟上麵說一聲,村裏人知道了,我們三個都別想走。”
這種事情上,老宋的經驗比我們要多得多。就在老宋打電話,堅持了之前的借口,就是周大老板想投資一個大菜園,看地方的時候,挖出了一個藏在床底下的裝著骨骸的壇子。
這麽個大中午的,我們三個人就站在菜地邊的大石頭旁,喝著水,看著那邊的房子廢墟,暫時隻能休息一會了。
隻是看著看著,在風吹過的時候,我再次看到了那個站在床板上的老太太,她還是伸著手,指著某個地方。那地方之前森少站著,我以為她指的是森少,是想說,這個人挖開了她的壇子。可是現在那邊已經沒人了,她還指著。而她的手就像僵硬了一般,根本抬不起來的感覺。
不對!說不定,她不是抬不起來,而是她指的地方,本來就是地麵呢?
風吹過,老太太的身影再次消失了。我咽下嘴裏的水,狠狠咬咬牙,緊緊拽著礦泉水瓶,做出了一個決定。“我過去一下!”
我說著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我的心髒就好像是在嗓子眼跳動一般,就連手腳都跟著心跳顫抖起來。整個人緊張害怕得腿都軟了,但是我還是堅持走了過去。我想知道,那老太太到底在指什麽?她想要告訴我什麽。
我咽咽口水,努力不讓自己顫抖,就這麽一步步挪到了那個牆角,哆哆嗦嗦地站在了老太太站的地方。
“元宵?!”森少感覺到我的不對勁,大聲叫了一聲。
“沒事!”我回答著他,但是聲音都是在顫抖的。
森少大步走了過來,我感覺自己身後冷汗直流,風再次吹過,冷汗被蒸發得讓我渾身冰冷,忍不住打了冷顫。就好像,那個老太太又出現了,她就在我身後,甚至我的身體已經跟她有了一部分是重合。我學著記憶中她的樣子,緩緩抬起手來,卻不能抬太高,就她那個角度,對著之前,森少站的地方指了過去。
那是,房子廢墟的牆角,就是我最先割草,還把一條小蛇給腰斬的那地方。
“怎麽了?”隨著森少聲音而來的是他那濃鬱的香味,在香味中,他給我下達了一個指令,說實話,告訴他真實的情況。
我的手哆嗦著,說道:“那個老太太,我看到的那個老太太,一直在指著那地方。我,我,我動不了了。”
我很清楚,不是什麽鬼,而是我自己害怕,那種害怕到了極致,是渾身不能動彈的恐怖。
森少大步走了過來,直接把我擁住懷中。他身上那種香味瞬間包裹住了我,他堅硬而溫暖的胸膛,而以下驅走了我身上的寒意。
“好冷,抱緊我。”我輕聲說著。
他又稍稍加重了力道,還帶著我走出了那房子廢墟的範圍。
老宋笑眯眯地聽著我說,我看到什麽會指方向的老太太,他就樂嗬了,說他解剖屍體多,煞氣重,就算真有,他也看不到。
森少看我冷靜了下來,正想過去看看,剛才我指出的那個角落,就看到了警叔叔察的車子,停在了我們的車子旁,幾輛摩托車也陸續趕了過來。村裏的幹部也收到信息過來了。
簡單地問了情況,森少出示了他的退休證,表示,他可以幫幫忙。這種小鎮子上的民警,跟這種屍骸接觸的機會並不多,他們請示了領導後,就同意讓老宋先幫忙,還表示特別感謝。
在老宋提著他那專業的工具箱過去的時候,警叔叔察都驚訝了。要知道,這種小鎮上,很多民叔叔警都是考公務員考進去的,這種裝備都沒見過呢。
老宋按照標準流程,戴著鞋套,手套。森少低聲嘀咕著:“那裏麵全是我們的腳印,還用鞋套?”
“工作需要儀式感,你不懂,小同誌。”
這種事,有專業人士在忙,我們和村裏的幹部反而站在了外圍。就聽著村裏幹部議論著這件事。大概意思就是,他們推測,那屍骸就是當初住在這裏的朱老太太的。
朱老太太是民國的時候,就跟著村裏的老朱回到村子的。原先這地方,是一個房子,帶著房門前的大菜地,都是他們家的,生活得都還挺好的。
後來,打仗了,分田了。他們家占著這麽多的菜地,算是富農,是要被人罵的。菜地被分出來了,他們家是三天兩頭被人罵,甚至還遊街過兩次。老朱在一個冷天,病死了。朱老太太一個人,守著這老房子,一直這麽住著。有人想過要拆了這房子,可是院子圍牆倒了半麵,人摔死了。
再後來,改革開放了,劃分五保戶的時候,朱老太太什麽也沒有,子女都在戰爭中走散了,她成了五保戶。繼續住著這房子,拿著每個月的二十五塊錢。
老太太是什麽時候死了,怎麽死的,村裏人都不知道。他們隻是突然發現,這個房子很久很久沒有開門了。村幹部上門來看看,發現這裏麵被收拾得幹幹淨淨的,還以為老太太回娘家了。可是也不太可能,那時候老太太已經很老了。
再接著,這裏的房子漸漸成了鬼屋。村裏借著平整土地,想把這個已經成為廢墟的院子整個扒平了。可是詭異的事情卻發生了,鉤機一直壞。這更是奠定了這是鬼屋的事實。
“原來是那老太婆,死了,就在放屋裏床下呢。嘖嘖,這能不鬧嗎?是誰幫她收屍的?沒跟村委說就算了,還把骨骸藏在床底,這是讓人死不超生嗎?”
我心裏卻疑惑了,一個老太太的房子,怎麽跟元周扯上關係的。要說是我們找錯地方了,也不太可能,有梁林筆記裏的地圖呢。
我問著:“哎,那老太太的男人姓朱,那老太太是跟著喊朱老太太,還是因為她也姓朱?”
一個村幹部看看我,說著:“那年代,沒記錄。都這麽喊。辦五保戶的時候,她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就給她寫著‘朱氏’兩個字。”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其中一個同樣是駝著背,一頭白發,走路都顫顫巍巍的老頭,用那種老年人特有的語調說著:“她姓元!年輕時,她說過,她叫元紅妹。”
老頭身旁就有年輕人打趣著:“喲,七爹,人家做五保戶檔案的都不知道。你能知道?你年輕時,是不是追過人家小寡婦啊?”
一群人跟著哄笑了起來。老頭就更生氣了:“你們,你們,她就在那邊呢!你們,嘴巴,幹淨點!”
一時間,不少人想起了,這屋子鬧鬼的事,笑聲是一下就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