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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背後一悶棍

  雖有諸多不舍,明月還是絕然的先跑出了院子,一刻不停歇的直奔殷家老宅。


  此時,天光己經大亮,雞鳴狗吠,炊煙嫋嫋,預示著新的一天的來臨,看天氣,竟是一個完美的大晴天,無風,無雲,宜出行。


  到了老宅,明月並沒有敲打院門,而是身子一縱,直接翻過了籬笆牆,見老宅仍在懶散的沉睡著,環目四望,低頭撿起院中央的雞食盆子,如同當年的翟氏一般,猛的敲擊著雞食盆子,聲音尖利的大叫道:“起來了,起來了!!!”


  翟氏罵罵咧咧的推開窗子,怒吼道:“哪個殺千刀的說‘起來了、起來了’?,想找死不成?”


  話音剛落,睜眼一看,見來者不是非人,竟是不請自來的三房殷明月,翟氏的麵部表情登時如吞了一隻蒼蠅,惡心的想吐,卻又吐不出來,顯而易見的憎惡。


  翟氏之所以討厭“起來了”這個詞匯,也是拜明月所賜,當年的“起來盆”,對翟氏的心理打擊著實不小,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老宅的日子不僅沒有“起來”,反而是一日不如一日,生了諸多變故,有丟了性命的,有生了牢獄之災的,有丟了健康身體的,幾近於分崩離析,最終以分家收場。


  明月將盆子扔到了一邊,欺身到了翟氏的窗前,窗子連著屋裏的炕,二人猛的來了個麵對麵,如此近的距離,嚇得翟氏身子如避蛇蠍的向後疾退,險些栽下炕沿去。


  翟氏機警的拿著掃炕掃帚,橫在胸前,直指明月道:“掃把星,你、你、你己不是殷家人了,還跑來俺們殷家做甚?還有,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你慘白個臉嚇唬誰呢?”


  經翟氏一說,明月才後知後覺,摸了摸自己有些發涼的臉,原來,自己的這張臉,在外人看來,己是冰冷慘白一片,說不出的瘮人。


  此事並不奇怪,任誰經此一事,又拚了命般的跑了半個時辰的路程,再堅強的人怕也是扛不住了吧。


  明月訕然苦笑道:“奶奶果然沒白活到花甲之年,眼光毒得緊。不是我故意想要嚇死人,而是大家再不逃走,殷家人就都要變成死人了,死得透透的,死得不能再死。我大伯前些時日販鹽入獄,縣裏已經開始捉拿殷家人,我也不例外,我和老宅的殷家人,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死後還可能同槨……”


  “呸、呸、呸……”翟氏晦氣的吐了三口唾沫星子,沒好氣道:“誰和你這喪門星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生一起生,死一起死,還要死後同槨?!你臉皮咋那麽厚呢?賴上殷家怎麽的?再說,你詛咒俺啥?俺身體硬朗著呢!俺大兒子前些時日還捎了信兒來,要在縣裏買了宅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接俺去享福了!”


  明月看著天色,又看著村中人碌碌續續起榻,心中不由大急道:“奶奶,俺娘嫁給了成縣令,消息最為可靠,此事耽擱不得,快叫大家夥逃到山裏去避避風頭,遲了隻怕來不及了。”


  見明月的臉色不似做偽,翟氏也有些狐疑不定了,這殷明月雖然長著一顆七擰八歪的心思,但有時說話卻委實準得很,鬼主意也多,殷金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信息,她隻以為兒子發達了,自欺其人的以為殷金正在賺銀子、買鋪子、購宅子,一旦置辦齊整了,自然而然就會接她和她的二孫兒殷明漢去過呼奴喚婢的好日子。


  被殷明月一頓吵嚷,殷殿伍和殷銀一家三口全都站在了門口,沒好眼色的看著明月,比陌生人還要冷漠。


  殷銀更是一臉的不以為然,將殷明元遞給了身側的冷氏,陰陽怪氣道:“殷明月,別說殷金沒那個膽子販鹽,就是販了鹽,也罪不至禍及滿門;況且,你是什麽人俺還不知道,你能有那好心?定是想將俺們騙到山裏去喂了狼,你好將殷家的財產盡數占為己有……”


  殷銀隻這一段話,讓本有些動搖的殷家人,再次說得堅定不矣,一致認為殷明月如殷銀所說,定懷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明月心如火焚,臉脹得通紅,卻不知如何勸說極其固執的殷家人,隻好將懷中剩下的第四份銀票掏出來道:“隻要你們跟我去了山裏,這些銀票,全是你們的,我殷明月一言九鼎,絕不食言……”


  一摞的銀票,在秋風中瑟瑟的抖動著,上麵的數字,如同有著魔力一般,將殷銀的眼睛吸得緊緊的。


  殷銀的臉,頓時烏雲散去愁己盡,七色彩虹掛滿天,樂得開懷道:“明月,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明月篤定的點了點頭道:“比我頭上的金子還真還純。”


  明月指了指頭上的鳳凰三點頭,無比的堅定。


  殷銀嗬嗬笑著,對著翟氏和殷殿伍道:“爹,娘,明月既然這樣‘真誠’,咱就聽她的,走,馬上走。”


  殷銀當先進了二房屋內,命令著冷氏收拾東西,一會兒罵她上不得台麵,什麽破爛貨都帶; 一會兒又罵她過日子不緊省,什麽東西都扔。總之看哪哪不順眼,仿佛自己已經是有錢的大老爺一般。


  冷氏默默的承受著,低著頭收拾著東西。


  翟氏也回屋收拾著自己箱櫃裏的金銀細軟。


  殷殿伍則是去了大房屋中,去找一直沒有露麵的二孫子殷明漢,這殷明漢,自從娘死、兄亡、爹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來,起來以後,便是東家遊、西家串,不是搭訕東家大姑娘一句,就是調侃西家小媳婦一句,成了向陽村有名的萬人嫌,偏他不自覺,還處處放出話來,說他爹在外麵賺了大錢、他馬上就成了有錢人、嫁過來的姑娘不計其數雲雲。


  不一會兒,殷明漢打著嗬欠,尾隨著殷殿伍出了屋子,殷殿伍眼中閃過一抹不自然,隨即低下頭,匆匆進了裏屋,裝做幫翟氏收拾東西。


  而此時的殷明漢,和過去的那個雖不漂亮、但也算中正的他完全不一樣,細小的眼睛如同硬生生扯開一條縫兒一般,隻見眼珠轉,卻令人窺不見心情與心事 ;身上的衣裳顯然是許久未曾洗過的,袖口明顯的一層黑油印子,說不出的邋遢醃臢。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殷殿伍回到房中卻再未曾出來,半天也不見收拾停當,明月越等越急,越等越焦,連連追著幾人。


  殷銀在明月的三追四請下,終於收拾停當,看著堆在院中如小山似的行李包袱,明月張大了嘴半天沒有合攏起來,這真是的逃亡,而不是搬家?

  不能這樣無休無止的等下去了,否則,還沒等眾人拿齊各自的東西,先把朝陽縣的狼招來了,無絲毫還手之力。


  明月站在房門外急道:“奶,你咋還沒收拾完?”


  隻聽“咣當”一聲響,屋裏的翟氏呼哧帶喘道:“明月,這、這櫃子鑰匙找不著了,得搬到外麵,用斧子砸開,俺、俺和你爺都老了,搬不動了,你、你來出把子力氣。”


  明月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櫃子鑰匙找不著了,直接劈開就算了,為何還要抬到院子當中劈開,豈不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讓人搭把手,為何不找親兒子、親孫子,反而找自己這個“外人”?

  明月的狐疑一閃而過,如此焦急時分,哪裏會多想,隻想著快些帶著老宅眾人離開向陽村,躲進這莽莽叢林,躲開霍知州的抓捕。


  明月利落的挽了挽袖子,一探身進了屋子。


  屋子正中央,放著一個一米見方的木頭櫃子,翟 氏和殷殿伍在旁邊呼呼的喘著粗氣,顯然累得不輕。


  明月墊量了下份量,應該不會太難拿,於是彎下腰,將手掌探到木櫃底部,沉聲呼了一聲“起——",櫃子徐徐抬起。


  勁力還未待用老,櫃子僅抬至膝蓋,明月的後腦“蓬”的一聲,隨即疼痛漫延開來、襲卷全身,嘴裏隻來得及呼出一個“啊——”字,便重重的連櫃子帶人,一起栽倒在了地上。


  明月想要掙紮著站起,再次被一隻木棍砸在了頸子上,身子軟軟的癱倒、仰麵而倒。


  明月忍著疼痛,努力抬起眼瞼,臉部上空,朦朦朧朧中,看到的,是殷殿伍些許愧疚的臉、殷明漢奸佞的笑以及翟氏的木無表情,比這些人更醒目的,是殷明漢手裏那隻碳黑碳黑的燒火棒,上麵的碳色,因粘染了明月的血跡,而更加的殷黑與瘮人。


  明月不由得苦笑,原來,她始終還是那個有著人性至上思想的執扭的古代人,怎樣也做不成一個冷血木訥的桎梏的古代人,自己想當然的愧疚、想當然的好心,卻未必換回理所當然的回報。


  既然如此,亦是甚好。自己在殷家被擒,如此,合情,合理,霍知州不會懷疑成鴻略了,劉氏,和明星、明陽也就安全了。


  明月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鬆兒,怕泯王與魏知行反目的一刻,成鴻略也保不住鬆兒,如今自己被老宅人所擒,隻能祈盼成鴻略這隻老狐狸,想辦法救了鬆兒出去。


  明月不知道的是,成鴻略這隻老狐狸也有失算的一天,放了袁四娘,反而害了成高兒,卻又反轉救了鬆兒,任成大狐狸也始料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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