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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我負責到底

  第二天天還不亮,向寶和妻子向氏,領著一瘸一拐的兒子向耀祖來到三房門前,向耀祖瑟縮著不敢推門,向氏恨鐵不成鋼的懟了兒子後腦勺一下,抬起胖乎乎的大腳,一下子踹開了三房的門,衝到院中,叉著腰破口大罵,“你個下三濫的沒良心的,仗著衙門裏有人,打壞了俺家耀祖,打跑了俺家羊兒,那可是俺家招弟換來的大肥羊,得賠。”


  破鑼般的嗓子在這清洌的早晨分外響亮,撩漢和撩妹兒被明月拴了數日,也學會了看家望門,對著向家一家三口狂吠,尤其是撩妹兒,蹭得繩子幾乎要斷了,毫不懷疑,若是斷了,定會來個黑虎掏心,將向氏撲倒在地。


  向氏嚇得一激靈,人往院門口退了兩步,索性坐在門坎上,繼續破口大罵。院子裏登時雞鳴狗吠與女人罵聲混和,好不熱鬧。


  無論是前世的明月還是後世的明月都沒有早起的習慣,被向氏吵得心煩意亂,胡亂的穿了衣裳,與劉氏及明星、星陽一起來到院中。


  見是向家來找茬兒,明月絲毫不放在心上,讓憂心忡忡的劉氏去做早飯,自己則伸了個大懶腰,搬了個小馬紮,搬到離向氏不足兩步遠的地方,抱著肩坐著,如同看大戲般看著向氏唱作念打,忙得不亦樂乎。


  各家都在忙著往自家背麥秸,早早起了榻,見三房又有熱鬧可瞧,紛紛放下手裏的活計,如螞蟻搬家般的再次湧向三房。


  向氏見村人們聚集此處,仿佛有了底氣一般,努力擠出兩滴淚來,指著向耀祖的膝蓋道:“你看看你,咋那狠心?看把耀祖給打的,腿上硬生生紮出個大窟窿來,那血流的,有臉盆子那麽多,成了瘸子;我家奶羊去年剛接過來的,每天那奶水足的,有臉盆子那麽多,現在卻丟了。”


  向氏邊說邊手舞足蹈的用手比劃著手臂,比出的臉盆子快比大黑鍋大了。


  明月絲毫沒有生氣,笑嘻嘻的看著向氏說得天花亂墜,臉色因話語急燥而通紅,才緩緩道:“嬸子,你家臉盆功能真多,不僅能裝血,還能裝奶,不過,我聽說,這血若是流臉盆子那麽、那麽、那麽多,人就死了,向耀祖莫不是借屍還魂的孤魂野鬼不成?這樣的話,得找道士給起驅驅,別害了全村人。”


  向氏氣得臉色登時由紅轉白,吐沫星滿天飛,噴了明月一臉,“小蹄子,渾說什麽呢?這家耀祖好好的,你咒他死不成?甭說廢話,俺就直說了,羊兒是我家招弟換親換來的,你隻要嫁給我家耀祖,這事兒就扯平了。”


  羊?換自己?明月感覺自己的大腦頓時打了結,自己清清白白一個大姑娘,竟然還比不過一隻白羊,哦,雖然,我確實沒有它白。


  明月再也淡定不了了,蹭的一下站起身來,順手從地上撿起一塊巴掌大的大石頭,對向耀祖道:“這是你的意思?你真想娶我?!”滿眼滿嘴的威脅,這生吞活剝人的模樣,哪裏是談情說愛,分明是想同歸於盡。


  向耀祖嚇得退後一步,隱藏在向氏身後,又有些不甘心的探出腦袋,偷偷看向明月,分明是賊心不死,舌頭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一塊白色奶沫順著小舌舔進了口中。


  明月眼睛一亮,會心的笑了,口氣由威脅變得溫柔似水,眼睛笑得彎民了月芽兒:“這是你的意思?你真想娶我?”


  同樣的一句話,一句如狂風掃落葉,一句如春風化雨,向耀祖先是一怔,隨即狂亂的點了點頭,若是自己這樣的醜人能娶上殷明月這樣俊俏的小媳婦,讓他“斷了奶”、舍了羊他大抵也是心甘情願的。


  明月嘟起了嘴,俏皮的如同粘了露水的紅櫻桃,嬌嫩的手摸著自己近日發黃的臉,黑曜石的眼睛楚楚的看著少年,喃喃道:“唉,最近我的臉不知怎麽了,隱隱呈現青黃色,聽我姑夫說,用鮮奶洗臉,能恢複白晰,你能送給我一碗嗎?臉色變得好看了,才能風風光光嫁給你啊!”


  明月的臉發黃分明是她為了“韜光養晦”,故意用老黃瓜瓤塗的,幸好塗出來的是淡黃色,若是塗出來綠色,隻怕是被人當成僵屍嚇人了。


  向耀祖聽說殷明月不是不想嫁,是愁最近臉色不好看,想要洗得白白淨淨再嫁,向耀祖開心的從向氏身後跳了出來,欣喜若狂:“明月,你等著,回家我給你擠羊奶去!”說完箭步如飛的跑了開去,哪裏還有腿瘸肉疼的症狀,比草上飛的大盜還利落。


  向氏恨鐵不成鋼的罵了一句,村婦們已經哄笑開來,和向氏素來不對盤的一個婦人更是誇張的笑得天花亂墜,撇嘴一曬:“以為誰家的閨女都跟你家招弟似的,一條白羊就換了?你們老向家,現在除了有條羊喘氣,就剩下仨人兒了,這樣能養得住媳婦?!人家殷家妮子心大著呢?死了這條心吧,別不知好歹,這下子醜大了吧,人家隻一句話,就露餡兒了,羊沒丟,腿沒瘸,算盤打不響了。”


  向氏臉紅一陣白一陣,耍無賴似從門坎上站起來,叉著腰,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坐在小馬紮上的明月,就像是看著到手的肥羊,手指頭幾乎戳到了明月的鼻子上:“就算羊沒丟,俺家耀祖的腿被麥秸紮瘸了,這以後可就不好找媳婦了。這老殷家三房得負責到底。”


  明月有些哭笑不得了,聽說過碰瓷訛銀子的,碰瓷訛媳婦的還是頭一次,看來,自己前幾日砍雞的事兒沒有得到震懾的效果,又有人上門找碴了。


  明月吩咐明星將撩妹兒的繩子解了,一頭兒牽在手裏,被拴了好幾天的撩妹兒正心浮氣燥呢,扯著繩子抻著脖子就要向向氏身上撲,森白的牙齒幽幽的閃著銀光,一叨沒叨到向氏的腿,隻用牙尖兒觸到了向氏的繡花鞋,饒是如此,向氏已經嚇得連退了好幾步,跌跌撞撞的退出門坎兒。


  農村的院外門坎是高約一尺的木隔子,向氏抬得不夠高,拌了門坎一腳,險些跌在地上來個狗啃泥,好不容易站穩了,連聲音都變了:“死丫頭,你放狗咬人,還有沒有王法?”


  明月聳了聳肩,抱著肩,無比閑適的看著向氏,“大嬸兒,這是我家,關門放狗犯了哪條王法啦?”


  向氏被噎得半死,適逢向耀祖樂顛顛的端著一碗底兒羊奶回來,小心翼翼的模樣,生怕一滴羊奶撒出來一般。


  向氏火氣正大,一下子打了兒子胸口一拳,向耀祖沒端穩,羊奶一下撒出來半,全都撒在了地上,滲進了土裏,向耀祖心疼的看著消失的羊奶,眼睛都氣紅了。


  對著向氏怒目而視,活脫脫一個閻王,向氏登時噤了聲,不敢再激怒兒子,將所有的火力再次轉向了明月:“小蹄子,俺兒子腿受傷了,你負責到底!否則就不走了。”


  明月展顏一笑,似小孩兒般耍著手裏的石頭,一個眼刀飛向向耀祖,向耀祖嚇得一激靈,條件反射般再次躲在了向氏身後。


  向氏這個氣呀,向耀祖在家跟老娘老爹橫挑鼻子豎挑眼,到了殷明月麵前,竟然如同貓見老鼠一般。


  向氏心一橫,決心死磕到底,現在的殷家三房沒有老宅撐腰,又剛恢複了些許名聲,孤兒寡母,如果把握不住這次機會,以後兒子想娶明月,根本就是天方夜潭了。


  明月眉頭微皺,這個老太婆,還真是滾刀肉,油鹽不進。


  明月讓明星又將殺豬刀拿來,在手中耍了兩下,向氏唬了一跳,顫著聲音道:“小蹄子,你要做甚?殺人是要償命的。”


  明月鄭重的點了點頭:“嬸子,你不讓我對向耀祖‘負責’到底嗎?我答應了。”


  “真、真的?”幸福來的如此之快,由不得向氏驚喜,說話都結巴了:“你,你怎麽負責?是嫁給耀祖嗎?你保證不反悔?”


  明月點了點頭,拿出磨刀石再次磨刀,斬釘截鐵:“我,絕不反悔,嬸子別反悔就成。”


  “我,我反什麽悔?你,你什麽意思?你,你怎麽負責我家耀祖?”向氏直覺不妙。


  明月將刀放在眼前,一隻眼睛眯著,如同彈弓瞄準一樣,對著向耀祖方向揮了揮,淡定無比:“嬸子,我定會負責到底的,家裏放著牌位,初一、十五上香,清明、上元節上墳填土,若是想改嫁,聘禮也給向家,娘家一個銅板都不留……”


  明明說的是婚姻大事,卻讓向氏脖頸生風、寒風倒豎。


  向氏哪裏還管“撩妹兒”還是大刀,嗷的一聲衝進院中,照著明月就撲了過來,五指成爪,勢要將明月撓個滿臉花,嘴裏吼道:“小浪蹄子,你敢詛咒我兒子,你動我兒子一根汗毛試試,俺現在就讓你見閻王。”


  明月一閃身,如陀螺般轉開,在眾人不經意間一個腿絆,將向氏絆了個狗啃泥,趴在地上半天也動不得,明月關切的低下頭來,狀似關切的附在向氏的耳邊,用二人僅能聽到的聲音道:“老虔婆,你敢娶,我就敢嫁,吃飯時下個砒霜,睡覺時點個房子,上山時引入狼窩,你想你後半輩子無人送終,我成全你。”


  向氏抬眼看向明月,明月眼裏噴著火,不似做偽,人說,兔子急了都會咬人,自己隻怕是碰了殷明月的逆鱗了。


  這樣的兒媳婦,怕是白送也不敢要了。向氏一咕嚕爬了起來,忙三火四的忙回家去,連將奶的碗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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