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拱手天下
對於陶竹的問話，景吾卻沒有再應答。他隻是看了一眼顧之堯，神色莫名。
“一萬兩。”顧之堯冷不防地開了口，清冷的聲音與周圍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然而此話一出，現場便炸開了鍋，一眾看客無不開始端詳起了顧之堯。
柳眉嫵也不自覺地側過頭看著他，心中思緒萬千。一直以來，她似乎都很難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可是他肩上卻背負了太多……而她捫心自問，她是不能夠與他並肩的。
仿佛感覺到了她的注視一般，顧之堯也轉過頭看了柳眉嫵一眼。那一眼裏寫盡了悲歡離苦，沉痛莫辯。
她心裏一驚，不大自在地轉過了頭去。不是早就和自己說過了嗎？不要再插手他的事情了，再者，這本也不是她能夠插手的。
“一萬兩一次，一萬兩兩次，一萬兩三次……好，成交！”台上的妃衣女子一錘定音，她看了看顧之堯的方向，眼裏光芒愈盛。
“我們走罷。”柳眉嫵忽然覺得一陣疲乏，她拂了拂袖子，轉身走出了藏寶閣。她怎麽又忘了呐，他顧之堯……注定不是她的良人。
“哎，你等等我們。”陶竹見狀急急拍了一下景吾，忙不迭地要跟了上去。
景吾倒不像陶竹那般匆忙，她瞧了一眼柳眉嫵的背影，又看到欲上前去的顧之堯，便一把拉住了陶竹。
“喂。你拉我做什麽？這會兒不是應該去拉阿嫵嗎？”陶竹轉頭看著景吾，一臉的茫然。
“喏。”景吾指了指顧之堯，示意陶竹別跟上去湊熱鬧。
顧之堯衝景吾點了點頭，循著柳眉嫵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那時他心中躊躇萬分，好似他就要丟了她一般，從此他的生命中或許再也沒有那個倔強的女子了。
出了藏寶閣，顧之堯在喧囂的大街上尋找柳眉嫵的蹤跡。他皺著的眉頭始終沒有鬆開，直到看到清羽樓前的那個人影。她不知是在想著什麽，竟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阿嫵……”顧之堯走近了幾步，卻又不敢上前，隔著半個街道的距離遙遙看著淺笑顏兮的她。
柳眉嫵不必回頭也知道追來的是誰，她不敢回頭，怕自己好不容易堅定下來的那顆心會再次動搖。
這麽想著，她熟門熟路地走進了清羽樓。素卿姑娘應是在的吧？那個溫婉動人的女子，是否依然如故。
她緩步走進了梨苑，縱是事隔經年，這裏好似一點兒變化也沒有。院子中央的那棵梨樹開了花，風一吹便是滿園的香色。末了她又看向了東邊的廂房，隻是這回再沒有開門而出的翩翩公子了。
柳眉嫵搖了搖頭，轉身正好看到一個小丫鬟從另一邊走了過來。她打量了柳眉嫵幾眼，驚道：“你不是之前那個……小書童嗎？原來、原來竟是個女子。”
“是你呀，你叫紅袖是吧？”柳眉嫵覺得她眼熟，這才想起當時素卿身邊喋喋不休的小丫鬟。
紅袖一臉戒備地盯著柳眉嫵看，“怎麽又被你溜進來了？這次你來做什麽？姚公子可不在這裏。”
“你家姑娘在嗎？”柳眉嫵歎了口氣，麵上帶著幾分無奈之色。怎麽她給她們留下的便隻有這種印象了？
“你等等，我先去跟姑娘回稟一聲。”紅袖點了點頭，還是進去找素卿姑娘了。
柳眉嫵踱步走到梨苑的石椅上坐了下來。麵對此情此景，她難免心情複雜。
不多時，便見素卿姑娘緩步走了出來。她著一襲碧色衣裙，倒顯得她更加靈動了起來。看到柳眉嫵，她頓時笑道：“剛還跟紅袖說，怎會有女子上門來找我，原來是柳姑娘。”
紅袖緊跟在素卿姑娘身旁，一身緋衣，倒與她的名字相稱。
“素卿姑娘知道我？”柳眉嫵絲毫未曾預料到這一點，當初她隻是扮作穀凡一的書僮，哪裏透露過身份。竟不想，這一對主仆還能夠記得她，甚至知道她的名姓。
素卿姑娘也跟著在她身側坐了下來，拿起帕子捂嘴笑道：“姚公子不止一次地在我麵前提過你了，不然的話，我怎會記得如此清楚？”
聽她這麽說，柳眉嫵又是一驚，喃喃道：“他……提我做什麽?”
“姚公子難道不曾對姑娘透露過半分？”聞言，素卿姑娘頗有些不敢相信，她瞧著柳眉嫵，目露驚疑之色。
柳眉嫵連連搖頭，那個顧瘸子心思那麽深，怎會對她說起什麽。再者，他們也不是推心置腹的關係。但不知為何，她有些害怕從素卿姑娘口中聽到什麽。
那或許是一個她不曾了解過的顧之堯，她不敢問津。
“除柳姑娘外，素卿不曾從姚公子口中聽到過別個女子的名字。每回他來我這裏，必會喝上幾壺梨花釀，零零散散地說起柳姑娘你的事情，喝完便走。你說，他是不是喜歡你？”素卿姑娘拿起了桌上的茶壺，倒茶的同時還有意無意地盯著她看。
柳眉嫵麵上一熱，忙否認道：“此事絕……絕無可能。”若要說顧之堯喜歡她，那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要不是他狠決地拒絕她，她怎會對他死心？
“世間情愛之事，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姚公子雖沒有直接承認，但看他的樣子，怕也是差不離了。”素卿姑娘放下茶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素卿姑娘怕是不知，他早已冷麵拒絕過我。如今你再說他歡喜我，豈非貽笑大方？”柳眉嫵冷笑了一聲，就差拍桌而起了。她並不以被顧之堯拒絕為恥，但再說顧之堯喜歡她，未免太過可笑。
素卿姑娘也不惱，她勾了勾唇，側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忽挑眉道：“你若還是不信，不如親自去問問他？”
親自去問？莫非顧之堯跟了過來？柳眉嫵麵上驚疑萬分，終還是遲緩地轉過了身去。
但見，那人雪衣墨發，安安靜靜地站在梨苑門前，仿佛已然等待了許久一般，未有半分不耐。
“願意聽我說些話嗎？”他這樣說著的時候，目光癡纏在柳眉嫵身上，令人很難拒絕。
她隻好點了點頭。
顧之堯站在與她相對的位置，眉目溫柔，“你曾說過，以心換心的買賣，若求不得，你也不會苦苦相求。但若是，求得了呢？”
柳眉嫵聞言心裏頓時一驚，她怎麽也預料不到，他會如此單刀直入地問她。若是求得了……若是求得了……若是求得了
梨苑安靜得隻有微風穿堂而過的細微聲響，他也不指望一早聽她回複，隻自顧自地說道：“這麽多年來，以謀保身，以仇鎖心，我以為這一輩子沒有人能夠牽動我的心緒。可是，你出現了。”
“但我知道，之前是我失言了。你要走的時候我就後悔了，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你我都是再驕傲不過的人，現在我要說的是，我輸給你了。麵對你，我已經沒有半點勝算。我喜歡的人是你，也隻有你。”
“……”柳眉嫵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呆呆地看著顧之堯，看著他一點一點地靠近自己，看著他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龐，“因為喜歡，所以害怕，甚至不敢也沒有資格問你一句……”
“你……可否願意等我？”
得到希冀已久的東西是什麽感覺？柳眉嫵覺得，她所有夢想都在她的眼前。
她眼眶微濕，但她生生忍住了沒讓眼淚落下，反而眨了眨眼，故意板著臉說道：“你是沒有資格問，但是我告訴你，一年，最多一年，不然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好。我答應你，不會超過一年的。”顧之堯輕輕攬住了她。這樣一個溫柔堅強、美麗大方、爽朗活潑、聰慧可人的女子，世間少有，而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放下了。
“說話算話？”
“當然，我什麽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你上次拒絕我的時候。”
“……”
半年後。
顧之堯帶領自己的軍隊以及東晉軍起兵攻打沂楚，這一打又是大半年。沂楚皇室內憂外患，最終被顧之堯一舉攻破。顧之堯得償所願，反將皇位授予景吾，一心隻想重返昆侖山。
平和一年，景吾登基，世稱堯熙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