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莫逆於心
那時，簽筒的聲音在柳眉嫵耳畔不斷地響起，好似天地間就隻剩下了這麽一種聲音一樣。
這世上有太多的癡兒怨女，泓一大師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她自己又何嚐不是這其中的一員呢。隻是她不喜唐柏青，而顧之堯……
“還要拜佛嗎？”半晌之後，陶竹的聲音輕飄飄地傳到了柳眉嫵的耳裏，她才從冥想當中回過了神來。
柳眉嫵搖了搖頭，已然失了要拜佛的那份心境了。
“我想去後山走走。”柳眉嫵有些愣神，她回想起了許多事情，而這棲霞寺的後山對她來說卻也是意義非凡的。
“哎，那我在這裏等你啊。上次抽的簽挺準的，我還打算抽一回，順便再去瞧瞧那個小沙彌。”陶竹半是歎息地衝柳眉嫵說著，眼裏卻泛起了異樣的光彩。
柳眉嫵心知她意在小小沙彌，也不戳破，隻衝她點了點頭。陶竹性子活潑，動如脫兔一般，讓她乖乖地在這裏呆著似乎也不太可能。
陶竹幽幽一笑，目露精光，四下搜尋起了小沙彌的身影。
無奈地搖了搖頭後，柳眉嫵轉身往後山的方向走了過去。
棲霞寺後山的桃花林亦是早已破敗，唯有那條山間小澗依舊淅瀝瀝地流淌著。風過也，有幾許殘落的枯葉落在溪上，跟隨著它飄向了遠方。
眼下這時節嚴寒，後山上的遊人甚少，隻零零星星地有人走過，沒有多久便又離開了。
柳眉嫵左右看了看，入目之處盡是蕭索之意。她恍恍惚惚地上前了幾步，在溪澗前麵的一株桃樹下坐著。當初也是在這裏，顧之堯曾親吻過她，曾與她說起過爹爹和洛爾。雖然他是為了讓陶竹死心，是為了不虧欠與他，可她仍是不可置疑地淪陷了。
仿佛命中注定一般，她和顧之堯的牽扯愈來愈深。總之到現在，她是解不開這個結了。
“你應是已經看到唐柏青了吧？”背後倏地傳來一句聲音，緊接著柳眉嫵的身旁就有人坐了下來，這人自然是顧之堯無疑。
柳眉嫵稍稍回神，側過頭去打量著顧之堯。他細致的眉眼仿佛會說話一般，即使隻是是像現在這般默不作聲地看著她。他此刻的眼睛深邃而帶著幾分迷離，她似乎就要在這樣的眼裏沉醉。她願意一直這麽和他看下去，直至地老天荒。
可惜，現實有太多的無奈，她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至於他，就更不可能了。她不明白近日來他待她好是為了什麽，但有時候她也想把他想得單純一些。這樣他們之間，或許就沒有那麽多的間隙。
正如問歸所言，他有他的無奈。既然他不說，那她便不問。
他們就這樣對視著，不知過了多久，柳眉嫵才喃喃開口：“你也見到他了？”她接著他的上一句話，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唐柏青，也是方才的無塵和尚。
“早前墨白就有跟我說唐柏青已在棲霞寺剃度出家，遇上人便問要不要求簽。”顧之堯點了點頭，衝著柳眉嫵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且不說他這個人怎麽樣，但他喜歡你卻是真的。”
“你這是……吃味了？”柳眉嫵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最終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細細想來，她愈發覺得這個可能性頗大，她不由彎起了嘴角，一雙桃花眼仿佛會勾魂一般。
顧之堯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他看了柳眉嫵幾眼，又把視線投到了湍湍而過的溪流上，目光悠長，透過小澗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我好像知道你和問歸賭了什麽了……”顧之堯忽然開口，微眯著的眼睛裏露出了些許心事。他隱約知道問歸和她說過些什麽，隻是此刻對他而言，承諾都太過飄忽，他說不出口。
知曉他的難處，柳眉嫵沒有直接對上顧之堯的話。她隻是微微地皺了皺眉，輕歎道：“以墨白的武功，你信他一定能贏嗎？”
“你覺得景吾的武功如何？”顧之堯反而問她。
柳眉嫵被他問住了，不解地搖著頭，輕呼道：“莫非，是比墨白更勝一籌嗎？”既然說墨白一人可滅整個唐門，那景物君若是比墨白還要厲害的話，又該是有多麽厲害。
但在她看來，真要厲害到了那個份上的話，景物君也是可憐的。何況，他還有頑疾在身。不過最近倒是很少見他發作，看來她是有些忽略他了……
“景吾雖然功力不差，但要和墨白比起來的話，勝算應該是不大的。”柳眉嫵思忖了一會兒，終是覺得會墨白更勝一籌。
聞言，顧之堯隻是清淺地笑著，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墨白的功夫他是再清楚不過的，景吾……是真的沒有勝算。
過了一會兒，顧之堯忽然開了口：“你很希望陶柒和問歸在一起？”他直勾勾地看著柳眉嫵，企圖從她臉上看出什麽。
“你為何這麽問？難道你不希望嗎？”柳眉嫵不解，疑惑地看著顧之堯。從他之前與問歸的對話裏，她便知道他也是不願意看到陶柒和問歸兩人落得今天這樣的局麵的。
但他此時卻明知故問，這令她頗為納悶。
被柳眉嫵這麽問著，顧之堯卻沒有答話了。他搖了搖頭，目光也開始飄忽了起來。
既然是你的願望，那我就會幫你達成。顧之堯在心中默念著。
柳眉嫵剛想說些什麽，眼角瞥到了不遠處朝他們踱步走來的無塵和尚。看到他的時候，她微微地感到了幾分詫異，也忘記了想要和顧之堯說的話。
他身上的灰色僧袍隨風而動，右邊手裏緊握著的仍然是那個簽筒。他的目光絞著柳眉嫵，步履遲緩而又沉重，仿佛每走一步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氣一樣。
無塵和尚止步於小澗前止步，與柳眉嫵遙遙望著。最後他從簽筒中抽出了一支簽，然後緩緩地將其置入溪中。
鳳凰來儀，神爵降集。那是柳眉嫵曾經抽中的那支上上簽，也是她和唐柏青相遇的憑借。
柳眉嫵默不出聲地看著那支簽隨著溪流遠去，好像她的榮華富貴，她和唐柏青的糾葛，也就這麽散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