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放了他吧
顧之堯目光悠遠，透過柳眉嫵又看到了更遠的地方。那時，她的溫柔與美好他都銘記在心。可一想到她差點兒就被唐柏青這樣的人給淩辱了去，他便不可自持地生氣。
柳眉嫵自然不知道顧之堯在想著什麽，視線相對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他眼裏的恨意一閃而過。她便以為，他是不會放過唐柏青的。
唐門樹敵太多，唐柏青亦是不被人喜歡的，她甚至也厭惡過他。但醫者仁心，她不能夠看他在自己的麵前死去。若真能無動於衷的話，她也就不用學醫了。
看來，她怕是又要和顧之堯對立了。
偌大的庭院裏，唐柏青半起了身，他抬頭看著柳眉嫵。夜空下，她的臉姣好如月華，眼裏的清冷之意隻為她增添了幾分高貴。她應是不屬於人間的吧，這般仙女一般的人物不該在人間出現。
那樣的話，隻會讓他這樣的人心生邪念罷了。隻可惜，他唐柏青現在連奪取她的能力都沒有。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們徐家不是喜歡救濟窮人嗎？我在街上看到了你們，忍不住地就跟了上來。”
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孤鸞，繼續說道：“這位兄弟要抓我，我便想跑，可他不放過我，我隻得動手了……可我的武功不及他，你們看我現在的這副樣子，還能夠對你們構成威脅嗎？不如，你們就放了我吧？”
唐柏青的這番話說得懇切極了，不無道理，而且在情在理。在場的這五個人聽罷，神色各異。
唯獨柳眉嫵輕輕地搖了搖頭，唐柏青這個時候求饒怎麽會有什麽好下場。爹爹他們都不傻，知道養虎為患的道理。
今日既然孤鸞把唐柏青打傷了，依唐柏青的性子便不可能對此毫不計較。怕是日後他得以出頭的時候，就真到了徐家的死期。再者唐柏青看自己的眼神頗為古怪，她隱約有些害怕。
果然，人善被人欺。柳眉嫵終於領會了這其中的悲哀，但是她卻沒有半點法子。
“現在的你當然不能對我們構成威脅，但我們若是放了你，你日後又會如何待我們？”徐北鹿冷笑了一聲，這養虎為患的道理他怎麽會不懂。何況是唐柏青這樣的人，當麵一套，背地裏又是一套的勾當做到還少嗎？
“……”唐柏青一時無話，他的品行在這些人眼裏早已經差得沒邊兒了，縱使他真的說些什麽應承的話，這些人也隻會鄙夷自己的。既如此，他倒不如一言不發。可越想，他就越氣不過。
過了許久，唐柏青怒極反笑，“我知道你們不信我，自打唐門被滅門之後，我早就已心死。那種痛，你們能體會嗎？之後我的日子有多淒慘，你們又知道多少呢？我這樣……是不是就叫做苟且偷生呢？嗬嗬嗬。”
“聽聞血洗唐門的是一名劍客，他孤身一人，持一把墨色長劍，大殺四方。最終，唐門滿門盡滅。”洛爾見唐柏青如此癲狂，他半是歎息半是疑問地開了口：“你逃出來的時候……想必是艱難萬分吧。”
聞言，唐柏青冷冷地笑了笑，“很簡單，那夜我不在唐宅。”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恨老天爺。既然選擇了讓他活著，為何又要如此摧殘他。樹倒猢猻散，唐門倒下就沒有人願意搭理他了。
一時間場麵變得愈加寧靜了起來，隻剩下唐柏青的冷笑聲時不時地響起。
柳眉嫵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中頗為感慨。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然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樣，她看向了顧之堯。
那個孤身一人，執一把墨色長劍的人，是不是……墨白？
曾幾何時，墨白拿劍抵在了自己的脖頸上，為的是逼迫顧之堯。墨白對唐門的恨意並不比顧之堯少，若說是他的話倒也合乎情理。但她也隻是想想罷了，斷不會拿這個去問顧之堯的。
柳眉嫵並不傻，不會為了唐門而去質問顧之堯，哪怕隻是單純的好奇。
然而此時顧之堯也回看向了柳眉嫵，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令她生出了想要上前為他撫平的想法。
“你可是對我的做法不滿了？”顧之堯忽然湊到柳眉嫵的耳邊，他仿佛很是在意她的想法一般，尾音上揚著。
“是墨白做的吧？”柳眉嫵不答反問，既然他都送上門來了，那就順帶解了她的疑惑吧，至少這樣看起來不會像是她在逼問他。
顧之堯忽笑了笑，“小腦袋瓜子挺好用的嘛。”
柳眉嫵極少聽顧之堯這般親昵地與她說話，她呆愣了片刻，有些不太自在地轉過了臉去。
“阿嫵，你想要如何處置唐柏青？”此時，徐北鹿側頭看向了柳眉嫵，正好和她的視線相對。他不知是在思索著什麽，神色凝重極了。
“我……”柳眉嫵見自家爹爹露出了這樣的神態，她也變得緊張了些。無論如何她都是不想要見到唐柏青被殺的，可不殺他的話，難保以後會發生些什麽讓他們後悔的事。
思忖了許久之後，柳眉嫵終於找到了解決辦法。
她在唐柏青的麵前燉了下來，柔柔地對他說道：“不如這樣，我們把你送到棲霞寺，你好好地跟隨泓一大師。遁入空門，修身養性，可好？這世間能容納你的地方不多，去了那裏你大可以忘卻前塵往事，一心向佛。”
而柳眉嫵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看起來是有多麽的聖潔。她微低著頭，俏生生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有光投灑在她的臉上，襯得她愈發白皙。那雙動人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著唐柏青，眸光裏閃現出的光芒令人沉醉。
很久以後，唐柏青仍會記得此刻的柳眉嫵，和她的那句：“這世間能容納你的地方不多，去了那裏你大可以忘卻前塵往事，一心向佛。”他這一生裏，尤其是在唐門落敗之後，甚少有人對他施以同情。她的這一番話，直擊他的內心深處。
正因此，唐柏青鬼使神差地衝著柳眉嫵點了點頭。他怔忡著看著她，好似真的癡了一般。
柳眉嫵看唐柏青終於答應，她欣然一笑，臉上的笑容燦爛至極。
唐柏青願意皈依佛門，她自然是歡喜萬分的。這便代表著，他再不會被什麽人追殺了。
至少，顧之堯是不會了。
她忍不住回頭衝顧之堯笑了笑，笑容有心而發，看得人倍感舒適。
然後柳眉嫵便不去理會身後這些人了，她吩咐孤鸞先帶唐柏青下去，等明日再把他送走。她還不忘讓孤鸞給他上藥，換身好點的衣服等等。
而事實上，柳眉嫵包括顧之堯在內身後的三名男子也都已經被她感染了。這樣的女子真的是不可多得的，若有幸遇到，必不能放過。
徐北鹿為他能夠生下這樣的女兒而感到高興，他頗為得意地看了看顧之堯。顧之堯曾對他說過，他已有了意中人，不會和阿嫵怎麽樣。如今他看顧之堯瞧著自家女兒的眼神卻很不一樣。
“你可別後悔。”徐北鹿意味深長地衝顧之堯說了這麽一句，卻忘了當初自己也並不希望顧之堯喜歡阿嫵。
洛爾在旁邊分毫不差地看到了徐北鹿的神態變化，他也覺好笑，“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
顧之堯看了看徐北鹿，方才領會了他的意思，他當時便有些哭笑不得。他原先也是看徐北鹿不喜自己，就順應了他的意思。沒想到徐北鹿這會兒竟還拿這件事說事，這意思是想讓他後悔嗎？
就在這時，陶竹從拱門裏走了進來。她看到庭院裏這麽熱鬧，小臉頓時就垮了下來，“怎麽我換了身衣服出來，就錯過了這麽多？”
恰好景吾跟著走了進來，她瞪了他一眼，“說起來都怨你，為何偏偏要躲在半路上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