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狼狽不堪
夜幕低垂，暗空裏連半點兒星星的影子都沒有，月亮透過雲縫兒投灑下的點點光亮，在這片夜色當中顯得彌足珍貴。
這個時節沒有什麽別的花草，唯有牆角的那株白梅舍不得倒下。它與寒風做起了鬥爭，花朵兒堅強地綻放開來，散發出了陣陣香氣。在白梅旁邊，不少瑰麗的花種都已破敗。相比之下，更顯得它的風骨傲然。
洛爾為迎接柳眉嫵而舉行的小晚宴過後，柳眉嫵緩步走到了庭院裏頭。爹爹的庭院風格簡單，但這株白梅在此刻卻頗為惹眼。
她正思忖著，卻見正前方的拱門裏走出了一個人。
他穿著黑色夜行衣，高大的身影走起步來是沉穩的。令人好奇的是，他的右手上竟提著一個韁繩。奈何此刻月光黯淡，柳眉嫵隻隱約看出了一個輪廓。待到他走得近了，她定睛一看，驚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孤鸞沒錯。可讓她驚愕的卻不是他，而是他身後拖著的那個人。
那人被孤鸞綁成了粽子形狀，他低垂著頭，已經看不出具體容貌了。不知是不是因為昏睡過去了，任由孤鸞怎麽拖扯他，他都沒有發出半點的聲響。
柳眉嫵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心中莫名地有了些不太妙的感覺。她的眉頭跳了跳，不好的預感鋪天蓋地朝她湧來。為何她會覺得地上這個動也不動的人她是認識的？
“主子。”孤鸞向她俯首，有禮地稱呼著柳眉嫵。
許久不見孤鸞了，但他似乎還是那個老樣子。平日裏不說話的時候存在感很低，隻是做起事來卻是毫不含糊的。因此爹爹特別信任他，有什麽事情都會放心地交給他。
隻是她不懂，這個“大粽子”是誰？莫非就是那個方才一直跟蹤他們的人嗎？而且又是由孤鸞帶回來的，她愈發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
柳眉嫵腦中靈光一現，經這麽一想，她隨即發問道：“孤鸞，這人是誰？莫非就是他跟蹤我們的不成？”
孤鸞拉了拉韁繩，一用力就將那“大粽子”扔到了柳眉嫵的麵前。他左手握拳，右手貼上左拳，回答道：“啟稟主子，確實是他在跟蹤你們。孤鸞進了林子裏就發現了他，他似乎是在猶豫著要溜進宅子裏來，隻可惜被我製伏了。而且，這個人主子您也是認識的。”
“大粽子”在空中掠過，又跌落在了地上。這動靜略大了些，都把裏麵的人給驚動了。
徐北鹿正和顧之堯攀談，聽到聲響兩人一起走了出來，各站在了柳眉嫵的左右手邊。兩人的神情相差無幾，深蹙著眉頭，目光沉重而又複雜，似要將其看透一般。
緊接著洛爾也跟了上來，他站在徐北鹿的旁邊，麵露幾分好奇地看著這個“大粽子”。
盡管身旁站了不少人，但柳眉嫵仍是驚魂未定。她那一雙動人的桃花眼裏略過了幾分恐慌，然她不願將視線移開，死死地盯著地上的人，猶如看待死敵一般。
她若是沒有看錯的話，這個人應該就是當初那個緊跟著她還說些混賬話的撒潑無賴，那個將她擄走還差一點毀了她的名節的無恥之徒……
想到這裏，她柳眉嫵如何不會恨得牙癢癢。那時若不是顧之堯和穀凡一他們及時趕到，她真不敢想象後麵的事情。或許那樣的話，這世上就要少了柳眉嫵這麽一號人物了。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隻有無緣無故的愛。她對唐柏青可能談不上恨，見了這人她隻會覺得惡心罷了。雖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她知道她不會看錯。
一定是他。唐門少主，唐柏青。
“孤鸞，就是這個人跟蹤的阿嫵他們嗎？怎麽看起來這麽眼熟？”懷著深深的疑慮，徐北鹿看向了孤鸞。孤鸞做事他是再放心不過的，想來是不會抓錯人的。
“是的。此乃唐門之人唐柏青是也。”孤鸞點了點頭，直說道。
“竟是他！”徐北鹿吃了一驚，忍不住又多瞧了他幾眼。回想起早先唐柏青來向自己提親的囂張模樣，他長歎了一口氣。
這時，洛爾幽幽然地開口道：“自從半年前唐門一夜之間被滅門之後，唐柏青就失蹤了。想不到，他竟然又打起了阿嫵的算盤！看來，他是該為他的行為付出點代價了。”
柳眉嫵聽了洛爾的話，猛然抬起了頭，問道：“唐門被滅門了？”話是洛爾說的，可她看向的卻是顧之堯。顧家和唐門的仇恨她是知曉的，還有顧之堯先前收下的那個墨白。
她知道他不可能放過唐門，卻不知道他下手得這麽快。在她尚不知情的時候，唐門就已經消失在了這世上。
這麽一想，柳眉嫵便更不明白唐柏青的用意了。
“想不到他僥幸逃了出來之後竟又來自尋死路。”顧之堯衝柳眉嫵點了點頭，神色忽然凝重了幾分。
柳眉嫵還沒從對唐柏青的思緒中回過神，她低頭打量著他。豈料他仍是一動不動，仿佛死去了一般。
見此，她不由大驚失色，也來不及感歎顧之堯的話，指著唐柏青便問道：“他死了嗎？”她忽然生出了幾分懼意，即使她不喜歡她，可真的有人在她麵前死去的話，會給她留下極大的陰影。
聞言，孤鸞彎下腰，伸出兩指試了試唐柏青的鼻息，“他隻是暫時昏過去了而已，放心，還沒死透。”接著他幹脆把韁繩也給解開了，而唐柏青卻依舊沒有半點兒動靜，保持著大粽子的形狀一動不動著。
冬日嚴寒，唐柏青僅僅穿著一件單衣，仿佛周身所有的東西都被人洗劫一空了一樣。他的臉上還有些擦傷，顯然是在之前和孤鸞打鬥的時候留下的痕跡。
柳眉嫵上前了幾步，默不作聲地打量著唐柏青。他的長相本身就屬於硬朗的類型，此刻月光照在他這張傷痕累累的臉上，偏偏多了幾分硬氣。可惜他閉著眼，看不到他眼裏的情緒。
她從不與人結仇，這唐柏青何苦巴著他不放呢？又難道說，他之所以跟著他們是因為顧之堯？沒準兒他是想要報仇呢，可他現在這副樣子，豈不是自尋死路嗎？
醫者父母心，柳眉嫵發現自己這會兒多了些悲憫。再怎麽樣，唐柏青都已經付了他應有的代價了……
徐北鹿想了想，氣勢十足地開口道：“給他解穴，我倒不信他還能從這裏逃出去。”孤鸞的能力毋庸置疑，他徐北鹿也不是吃素的。何況還是唐柏青這個傷患，定讓他插翅也難飛。
“是。”孤鸞領命，動作飛快地在唐柏青身上點了幾下。
不多時，唐柏青就緩緩地醒了過來。他睜開眼後先是看到了默默打量他的柳眉嫵，他驚得張了張口。
“嘶。”可因著牽扯到了嘴邊的傷，他忍不住叫喚了一聲。
“別動，你臉上有傷。”看唐柏青醒了，柳眉嫵強忍住心中那種大夫專有的仁心，轉而站到了原來的地方。
身邊有了徐北鹿和顧之堯，柳眉嫵更有勇氣了些。她正了正色，冷冷地問道：“你跟著我們做什麽？”
話問出口她才更深地意識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僅僅是問題的答案，而不是如何處置唐柏青。但她不處置，顧之堯就會放過他嗎？
柳眉嫵忍不住用眼角撇了撇顧之堯，卻正好對上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