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被耍了
離城的盡頭，世外人家堪堪初現。
冬日的桃花林早已破敗，入目處盡是蕭索的景致。風吹過，枯老的枝椏兒“嗖嗖”地顫抖著，如泣如訴，平添了幾分蕭索之意。
天漸漸暗了下來，柳眉嫵領著一行人穿過了桃花林。他們細碎的腳步聲與枝椏的嗚咽聲相交匯，就如同暗夜裏的一場廝殺，不免令人心生畏懼。
“小竹子，你倒是說說，你扮作這副模樣坐在路旁邊是何用意？”景吾悄無聲息地湊到陶竹的旁邊，又瞧了一眼她這一身的破舊打扮，好奇的心性再次萌發。
“要你管！還有，別隨便給人換稱呼好嘛？”陶竹被景吾嚇到，杏眼圓睜。她不欲理會他，加快了步伐追上前頭的柳眉嫵。
景吾在陶竹這裏碰了壁，摸了下挺直的鼻子，默默跟上。
而柳眉嫵和顧之堯此刻正並肩走著，她一下一下地踩在落葉地裏，柔軟的觸覺令她心情頗佳。她“咯咯”地笑了笑，嘴角勾勒起了一個絕佳的弧度，像是黎明前的最後一道月光，可貴而且美好。
顧之堯看她這般模樣，心情也隨之變好。但很快，他就變了臉色，警惕地把柳眉嫵拉到一旁，低聲道：“有人跟蹤我們。桃花林裏平常會有守衛嗎？”
“嘿，你們做什麽呢？”這是陶竹忽然朝他們奔了過來，她拍了拍柳眉嫵的肩膀，故意粗著嗓子問他們。
柳眉嫵先是被顧之堯驚到，隨後又被陶竹這麽一嚇，她撫了撫自己那顆脆弱的小心髒，賞了他們一人一個白眼。
“人嚇人，可是會嚇死的人。”柳眉嫵沒好氣的說道，幽幽的眼裏滿是對他們的不滿。
“誰讓你們這麽鬼鬼祟祟的嘛。”陶竹隻覺得柳眉嫵那副模樣可愛非常，她輕笑出了聲。
柳眉嫵也不惱，她看了顧之堯一眼，堅定地說道：“放心。洛爾先生既然回去了，那他應該會派孤鸞出來。我就不信了，還有人敢在世外人家撒野。”
她這一番話說得極富氣勢，引得顧之堯和陶竹讚許有加。徐城主名冠天下，教導出來的女兒也與尋常的千金小姐不同。
柳眉嫵警覺地四下看了看，眼裏的驕傲不容他人侵犯。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何況她沒那麽弱小。
“喂喂喂。你們三個兒又背著我做了什麽壞事？”剛剛跟上來的景吾見這三人圍成了一圈兒，不知是在打著什麽算盤。他的俊臉當時就垮了下來，不滿地看著他們。
從方才的話裏，陶竹隱約猜到了方才他們是在談論有人跟蹤或是埋伏在附近之類的。她瞥了景吾一眼，一時來了興致，有模有樣地點了點頭，“嗯，盤算著怎麽不著痕跡地把你丟下。聽說這桃花林的布局甚為巧妙，一般人很容易在此迷路。”
“最毒婦人心。”景吾冷哼了一聲，索性不再理會陶竹。
此時忽然吹來了一陣陰風，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柳眉嫵皺了皺眉，連忙出聲道：“好了，我們走罷。”似乎暗處真的是有什麽人在一樣，她也隱隱察覺到了。而且，絕非善類。
於是，他們一行三人神色匆匆地往世外人家走去，再沒了相互交談的興致。隻是那枝椏的搖曳聲，始終不曾停歇過。
到正門口的時候，柳眉嫵最後又往桃花林瞥了一眼，雖看起來是風平浪靜的，可她生出了些不太好感的預感。
柳眉嫵緊蹙著眉頭，心突突地跳著。
“阿嫵，你回來了。”一聲溫柔的呼喚聲從前方傳了過來，吸引了柳眉嫵的視線。
她抬頭朝前望去，卻見徐北鹿站在偌大的庭院之中，衝她微微地笑著。雖已年近四十，但他看起來仍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他穿著的是一件靛色的寬大衣袍，腰間係著同色係的腰帶。墨發在腦後束起，眉目親切。
“爹爹。”柳眉嫵忍不住低喚了一聲，上前幾步撲到了徐北鹿的懷中。
爹爹的懷抱寬大而又溫暖，她鼻子一酸，幾近落淚。上昆侖山的這一年半裏，她幾乎是沒有下山過的。一心求醫，隻願能夠讓自己有個一技之長，隻願能夠讓自己忘了顧之堯。
前者她現已有所成，後者卻是徒勞的。如今爹爹的擁抱讓她把這一年半載的心酸和難過盡數催發了出來，她不免潸然淚下。
“傻孩子，想家了吧。”徐北鹿摸了摸柳眉嫵的青絲，亦是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柳眉嫵拚命點頭，但她一時忘情，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的一般，不斷地翻滾著。
半晌，徐北鹿才將柳眉嫵鬆了開來。他伸出手，細細地為她拭去了臉上的淚水。他的阿嫵，也不過是個十六歲多的少女罷了。
“你再哭下去的話，這些人怕是就要笑你了。”徐北鹿自然看到了顧之堯等人，他衝他們溫和地笑了笑，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
柳眉嫵這才幡然醒悟，她吸了吸鼻子，企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你呀你。”等到柳眉嫵的情緒盡數收斂了起來，徐北鹿才刮了刮她的鼻子，“去把你的客人們領進來吧，別怠慢了他們。”
“嗯。”柳眉嫵連連點頭，轉身去拉陶竹他們，“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都快進來吧。”
“阿嫵你那麽久沒有回家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嘛。不過要是換了我的話，我肯定會把陶柒打慘的。”陶竹“嘿嘿”地笑著，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柳眉嫵不解，反問她道：“你打他做什麽？”
“你不知道啊，我這次出來歸根究底還不是他害的。”陶竹撇了撇嘴，頗為不滿地開了口。
又不願讓景吾聽了去，她隻得靠近柳眉嫵的耳朵，偷偷摸摸道：“她看他嗜酒成那副德性，我就每天去找問歸姐姐。她不搭理我，我就說我們來打賭吧，我要是輸了就再不去煩她。許是看我可憐，問歸姐姐居然破天荒地答應了。然後她就讓我來離城，說是我能把洛爾先生解決了的話她就答應陶柒。”
柳眉嫵聽罷“撲哧”一笑，“那你必輸無疑了。”問歸素來聰慧，可她竟連洛爾先生喜歡爹爹也知道，這卻是出了柳眉嫵的意料。怪不得顧之堯先前笑得那麽狡黠，原來他是猜到了這是出自問歸之手。
果然和顧之堯有太大牽扯的人，都不可小覷。
“為何？難道我真就如此差勁嗎？”陶竹一下急了，不停追問著柳眉嫵。
“因為，他喜歡的是男子。所以，你沒有機會啦。”柳眉嫵不由揚眉一笑，湊到了陶竹的耳邊輕聲說著。
說完後她覺得心情萬分暢快，竟是自顧自地走開了，想要給陶竹一個鎮定的空間。
“呀！有這麽與眾不同的人你怎麽不早告訴我！”陶竹羞紅了臉，一想到方才自己還那樣做戲給洛爾看，她便覺得自己犯傻。
柳眉嫵回頭，悠悠然地開口道：“你也沒有早問我啊。”
“她們到底在說什麽？”落於後頭的景吾顯然沒有弄清楚狀況，他側頭看向顧之堯。
但見顧之堯了然一笑，於是景吾就更是一頭霧水。
“你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嗎？”顧之堯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了景吾，心裏默默地打著算盤。
景吾白了他一眼，但還是耐著性子點了點頭，“你快點說。”
“不要在君子武上宣布與阿嫵的婚事，我就告訴你。”顧之堯的眉頭都舒展了開來，他留下了這麽一句話後就徑自上前追柳眉嫵去了。他一路踱著步子，心情頗佳。
“你在耍我呢吧。”景吾咬了咬牙，含恨地瞪著顧之堯的背影看，真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