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喜不喜歡
昆侖山。
下了一夜的雪終於停歇,太陽也得以從雲縫當中露出了些許端倪,投灑下一片的金光。照在人們身上,徒增了幾許溫暖。
白澤館前,顧之堯有些落寞地走了出來。似是有意在等著身後的人一樣,他獨自踱著步,走得沉重而又緩慢。
在他身後不遠處,依稀可以看到柳眉嫵正在和穀凡一說著什麽,她眼角彎彎的,嘴角也微微地上揚著。鬼爺爺昨夜便說了不來給他們送行,還冠冕堂皇地說是怕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樣子。
說白了,不過就是怕自己忍不住跟著他們一起下山了。這個可愛的老人呐,心性活潑得很。
與她並肩而立的景吾也是心情頗佳,他背著一個樸素的白包袱,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她。在外人看來,倒真可謂是繾綣情深。
“再不走,天都要黑了。”半晌,景吾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醒道。他是實在看不下去了,隻覺得這對師兄妹不太單純,但真要說些什麽的話,好像也算不上。
罷了,或許是他多想了吧。
柳眉嫵瞥了景吾一眼,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上前幾步,給了穀凡一一個大大的擁抱,低聲道:“那凡一哥哥,我們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顧師父。”
“嗯,路上小心。”穀凡一伸手回抱住柳眉嫵,他拍了拍她的背,神情依舊是溫柔的。
柳眉嫵最後衝他揮了揮手,和景吾並肩走出了白澤館。
如此,就算是告別結束了。
穀凡一站在門前看著他們的背影,卻不知什麽時候身旁多出了一個鬼穀子。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懊惱之色。
隻可惜離去的人都已經看不到這些了。
見狀,穀凡一不由笑道:“師父,既然你這麽想去,怎麽不跟著他們一起走呢?”
“哼。那多沒意思,我才不想去呢。再說了,讓他們三個在一起才有意思呢。”鬼穀子被這麽一問,瞪了他一眼後又繼續看著前方的三個人,思緒頗多。
那三人竟然都是一身白衣,似要融入這片雪色當中去。
一陣風吹過,有白梅的香味撲鼻而來。柳眉嫵很是享受地閉上了眼睛,細細地品味著這道香風。這一刻,她忘卻了所有的煩惱,忘記了前方那個亂她心神的顧之堯。
柳眉嫵壓抑了許久,終於得到了短暫的解脫。她忽然有些想念自己的娘親了,兒時的她尚且無知,但至少是幸福的。
而顧之堯察覺到了身後的兩個人沒了聲響,便回頭看了去。隻見柳眉嫵微揚著下頜,雙目緊閉著,狹長而又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她一身白衣未亂,肌膚勝雪,更襯得她氣質出塵。
顧之堯回頭的時候,恰好看到她淺淺地勾起了嘴角,那絕佳的弧度引得他呼吸一窒。不得不說,她的氣質容貌皆是這世間一等一的好。
至於柳眉嫵身旁的景吾,早已經看得癡了,眸子裏滿是欣賞。
眼見著景吾露出這樣的神情,顧之堯頗有幾分不悅。他輕皺眉頭,默不做聲地在心裏盤算了起來。
景吾笑了笑,伸手將柳眉嫵耳邊的幾縷碎發攏到了而後。他的動作十分輕柔,生怕打攪了她一樣。
“我們走罷。”他的這一舉動倒使得柳眉嫵回過了神來,她尷尬地笑了笑,率先邁開步子走開了去。
“阿嫵。”前方再度傳來一道輕呼聲,柳眉嫵抬眼看他,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地就停了下來。他正直視著自己,隻是那眼裏的神色過於複雜,她看不透。
“顧……公子。”柳眉嫵愣了一會兒,一句“顧瘸子”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了。直白地喊他顧之堯似乎又不太好,她隻得這麽喚他了。
聽到這聲稱呼,顧之堯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直勾勾地盯著柳眉嫵,沉聲問道:“你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嗎?”
“……”柳眉嫵見他那神態認真,她張了張口,卻如何也不能出聲承認。或許潛意識裏,她還是不想傷害他的,盡管他並不喜歡她。但她不願拿這種事情去欺騙他,所以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那我問你,你喜不喜歡她?”景吾適時地出現,他毫不畏懼地對上了顧之堯的眼睛。他知道柳眉嫵的心意,自打她醉酒後說起了那麽多顧家的事情之後。尤其顧之堯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的神情早已經出賣了她。
她放不下顧之堯,可他卻心疼她。
聞言,柳眉嫵突然打了個激靈,一眨不眨地盯著顧之堯看。到了這時她的心裏還藏著幾分期待,她想知道顧之堯的答案,並且隱約地感覺自己並不是完全不被他喜愛的。
可她不敢妄自猜測,因為失望過一次了,她才會不會讓自己抱有太大的希望,不想讓自己再品嚐一次心灰意冷的滋味,不願讓自己把心拿出去任人宰割。
現如今,平安喜樂,是她最大的追求。
“……”顧之堯沒有想到景吾會有這麽一問,他亦明了自己無法回答他。他對柳眉嫵的感情很複雜,複雜到他都有些分辨不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對她是有好感的。
打從初見之時開始,她在他的眼裏就是個勇敢而又堅強的女子,雖然偶爾也會表露出脆弱的一麵。她古靈精怪得很,性子亦是可愛的。她的好奇心在他這裏泛了濫,一發就不可收拾,但他並不討厭她。
可是自她向他表明心跡之後,他便覺得看不懂她了。她可以堅決地與他劃清界限,可以倔強地對他不理不睬,甚至可以和相識方才一天的人十指相扣……
真的喜歡她嗎?他尚且不能夠輕易地去確定,因為他需要顧及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及早地確定自己的感情隻會害了她。他傷害過了她一次,便再不想去傷她了。
於是,他和柳眉嫵的反應一樣,對此一言不發。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機關算盡的顧之堯獨獨沒有算到,這無聲的沉默亦是對柳眉嫵最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