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息堅強
踏著夜色，柳眉嫵踱步走回明璣閣。一路上她緊蹙著眉頭，始終沒有放鬆開過。她偶爾也會苦笑幾聲，低垂著眼，纖瘦的身影在枯色月光之下顯得尤為孤寂。
細細想來的話，她的這一場生辰宴，遠遠比她想象中要來得精彩得多。隻是這精彩，除了惹她傷心難過之外，再無他效。及笄之年的生辰，反倒成了偌大的諷刺。
柳眉嫵搖了搖頭，才發現已然走到了自家的院子前麵。她剛一進門，就投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呆愣了片刻，她才徐徐地伸出手，拍了拍懷中人的肩膀。
是寫意伏在柳眉嫵的肩頭，低低地啜泣著，哽咽道：“小姐……你跑去哪裏了？差……差點兒嚇壞寫意了。”她斂著眉眼，眼角隱隱有淚水滑落。
然而寫意不知道，正是她此刻斷斷續續的聲音和溫熱的體溫，使得柳眉嫵徹底地回過了神來。她怎麽忘了呢，這世間在意自己的人有許多，為何自己的喜怒哀樂要被一個不在意自己的人左右。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再次被顧之堯亂了思緒。但她暗暗下了決心，要讓這次成為最後一次。
而對於這個總是在關鍵時刻帶給她溫暖的寫意，柳眉嫵心裏不是不感動的。若是她一個人在此的話，怕是不知要難過到幾時。
思忖了片刻，柳眉嫵緩緩地鬆開了寫意，拉著寫意在圓木桌子前麵坐了下來。她細心地拿出帕子替寫意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瞧你，都快哭成了大花臉了。”
“我一不留神，小姐你就不見了。本以為你先回了明璣閣，我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沒想到你卻不在這裏。”寫意頗為不滿地開口，說得倒是十分在理。
“總歸是在自個的家裏，我還能丟到哪兒去？”柳眉嫵頓時有些忍俊不禁，她刮了下寫意小巧的鼻子，麵色柔和。
寫意撇了撇嘴，小聲地嘟囔著：“那可說不準。像是顧之堯那樣神出鬼沒地，還裝扮成了洛爾先生的模樣，難保你不會被他擄走。”意識到這是小姐的傷心事，說到最後她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去。
柳眉嫵不曾想到寫意會說出這樣的話，她麵上一愣，心裏無端端地又生出了幾分埋怨。顧之堯哪裏會有那個閑情擄走她，她之於他，不過就是一個利器罷了。
一個足以控製整個徐家的……利器。
“你們兩個這是做什麽？阿嫵，快瞧瞧是誰來了。”就在柳眉嫵愣神之際，門外遠遠地傳來了一句聲響，卻見徐北鹿笑著走了進來，身姿矯健。
柳眉嫵知曉爹爹來了，連忙拍了拍寫意的肩膀，示意她恢複常態。她沒有想到爹爹這麽早就來了，而且還帶著一個人。
寫意領會了她的意思，點點頭，站起了身來退到一旁。
見狀，這邊柳眉嫵也站了起來。帶著幾分好奇，她轉身望向門外。恰好徐北鹿一個閃身，他身後的人方才露出了端倪。
那人一身白衣未亂，墨發高高束在了腦後。月光投照之下，更顯得他麵色白皙，棱角生動。此刻他琥珀一般的眸子盈盈地看著柳眉嫵，神色柔和極了。
接觸到柳眉嫵的視線，他不由勾唇笑道：“生辰快樂，小阿嫵。你的凡一哥哥來看你了。”
“凡一哥哥……”不知為何，那一瞬間柳眉嫵的心顫了顫，控製不住地上前幾步，投到了穀凡一的懷裏。
穀凡一的懷抱和寫意是不同的，寬大而又溫暖，仿佛能夠為她遮風擋雨一般。聞著他身上的藥香味，她感到很安心。隻是這安心之餘，她的鼻頭也有些酸酸的，很想把她所受的委屈一一和他說出。
“怎麽這麽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兒一樣。今兒可是你的生辰，誰這麽大膽欺負你？”穀凡一感覺到懷中人的顫抖，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他懸著一顆心，生怕她受了誰的欺負。
柳眉嫵一時動情，強忍住的淚水還是掉落了下來。她何其有幸，有這麽多人記掛著她。凡一哥哥對她的關懷更是始終不變，一如兒時初見的溫暖。
“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見狀，徐北鹿隻當是柳眉嫵想念她凡一哥哥了。他故作歎息地搖了搖頭，心中五味雜陳，最後隻得無奈地轉身走開。走之前，他還不忘把寫意也一並遣走，要把這空間留給這對師兄妹。
於是，這明璣閣前便隻剩下了相擁著的穀凡一和柳眉嫵。在這片夜色之下，繪成了一幅繾綣動人的畫卷。男子風骨絕佳，少女天質自然，看起來好不登對。
柳眉嫵的心情漸漸平複，穀凡一才開口笑話她一句：“你看你，都把你爹爹給氣走了。”
聞言，柳眉嫵從穀凡一懷中抬起了頭來。
畢竟是女兒家，想到自己方才的舉動，她麵上一紅，不自覺地退後了半步。也不知凡一哥哥會如何想她，柳眉嫵自顧自地擦掉了臉上的淚痕，故作淡然地說著：“他那是在偷著笑話我呢。”
瞅著她這樣的舉動，穀凡一不但懷裏空了，心裏也有幾分落寂。頓了頓，他才恢複了一貫的溫和之色，問道：“生辰過得不愉快嗎？”
“我想……回昆侖山。”柳眉嫵連連搖頭，卻是猶豫著把自己的心聲說了出來。
“好，明兒一早我們就回去。師父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你這麽想他，定是很歡喜的。”穀凡一知她不願開口，也不多問，反倒是笑著和她嘮起了家常。
柳眉嫵無聲地點頭，眉頭不展的模樣兒反為她添了幾分生氣。她覺得自己愧對於穀凡一，但這些勞什子的事情，她實在無從說起。
她是該說顧之堯的再度出現成功地亂了她的心神？還是該說陶柒的話使得她現在心如死灰？這樣的事情說出來也隻會惹凡一哥哥氣憤罷了。
多說無益。她現下應該做的，是回昆侖山和師父潛心學醫，從此忘了顧之堯這麽號人物。
再見了，顧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