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心死身僵
竟是陶柒。聽到他的聲音，柳眉嫵忙胡亂地點了點頭。他做什麽要和顧之堯一樣，偏挑在這樣的時候來氣她嚇她。
陶柒這才鬆開了手，直直地望進了柳眉嫵的眼裏，神色複雜。
“阿柒，你怎麽在這裏？”柳眉嫵拍了拍心口，收緩了下心情，有些不能理解他的做法。顧之堯出現在這裏也就罷了，陶柒這般偷偷摸摸地出來，可不像是來為她慶生的。
“不瞞你說，我是跟著顧之堯來的。”陶柒張了張口，不自覺地微微垂下了眸子。有些話，他實在不知當講不當講。
又是顧之堯。柳眉嫵不由皺緊了眉頭，等到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放下他了，為何他們一個個都要跳出來和她舊事重提。而且她明明和他說過，要和他兩不相見的。
他從不曾將她的話放在心上，更不曾在乎過她……
思及此，柳眉嫵再耐不住性子。她的眼裏漸漸結起了一層薄冰，眉眼往上一抬，徑直問道：“你究竟要說什麽？”月光在她身上灑下清冷的光輝，曳地的白色梅花蟬翼紗隨風而動，宛如仙子般不可侵犯。
陶柒明顯怔了一下，他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柳眉嫵臉上露出這樣的神情，冰冷而又聖潔。那一瞬間，他好似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問歸的影子。後來的問歸，每每見到他，總是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試圖讓他離開。
半晌，陶柒才回過神來，他張口說道：“方才我是要去問歸那裏看望他，正好看到顧之堯出來，索性便一路跟著他來了。卻不曾想到，他是來找你的。”他算是栽在問歸手上了，盡管她再怎麽無視他，他也能堅持下去。
可顧之堯不一樣，他愛不愛阿嫵還未可知。看阿嫵現在這冷情的模樣，怕是也有幾分心死了吧。
“嗬。你說他是想要做什麽呢？既然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喜歡我，又何必再來招惹我。”頓了頓，柳眉嫵輕聲地呢喃了幾句，像是在問陶柒，又像是在問自己。
她自認自己沒有強大到可以接受任何傷害，尤其還是顧之堯賦予她的。他現在對她好又有什麽用，一聲拒絕早已道出了一切。
“他不可能毫無來由地去做一件事，你大可認為他這是別有用心。”陶柒搖了搖頭，索性在草坪上躺了下來。他雙手枕在腦袋後麵，微眯著眼兒，望著漆黑的夜空出神。
柳眉嫵愣了愣，她今日盛裝打扮，自不能像陶柒一般隨意。她看了看方才寫意離開的方向，不免唏噓。寫意怕是以為她回房了，都沒注意到躲在樹叢後麵的他們。
她歎了口氣，攏了攏衣裳，不動聲色地在陶柒旁邊坐下。柳眉嫵微低著頭，月光映襯著她姣好的側臉，眉宇之間的哀色惹人憐惜。她的手指在草坪上來回撥動，過了許久，才低低的問了一聲：“你可知他有何抱負？”
今夜顧之堯會出現在這裏，著實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並不傻，他來這裏，不可能僅僅是為了送她禮物的。
“我若說他圖的是這萬裏江山，你信嗎？”陶柒聽著柳眉嫵的話，冷不防地笑了出來，聲音也變得銳利了幾分。
柳眉嫵心下一驚，瞪大了一雙桃花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陶柒。她疑惑地皺起了眉來，不解道：“你說他圖的是什麽？”她說得急了，險些咬到了舌頭。
“撇去別的不說，當年顧夫人中的毒，顧之堯至今還在受著罪。你說，這個仇，他會不報嗎？”陶柒偏過頭去看了看柳眉嫵，果然在她眼裏看到了驚詫之色。他劍眉一揚，生怕她不信，還在問句上加重了些語氣。
“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他的仇家是沂楚國……”柳眉嫵不由捂住了嘴，她不過是信口一問，得來的答案竟是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但細細想來的話，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你會自己去紅樓找他。以至於接下來，牽扯出了那麽多的事情。你不妨細細想想，顧之堯做這些事的理由。”陶柒收回了目光，繼續看著這漫無邊際的天空。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剩下的就由不得他了。
要是不是柳眉嫵，換做是其他人，他也不必說這麽一番話了。
天邊有幾片浮雲掠過，遮擋住了月亮的光輝。而夜空下的萬物，仿佛都籠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若隱若現著。柳眉嫵麵色清冷，目光緊緊地盯著陶柒。聽了他的話，她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和顧之堯經曆過的點點滴滴，恍然間似乎領會了許多。
“你的意思是……”柳眉嫵本想說下去，但她卻如同啞然失聲了一般，怎麽也開不了口。
她原以為顧之堯那樣的人物應該是出塵了的，畢竟他身為紅樓閣主，知曉了那麽多江湖俗事之後，就算是看破了一切也在情理之中。說到底還是她太過天真了吧，顧之堯行蹤不定，但卻反複出現在世外人家，出現在她身邊，她怎麽就不明白呢？
顧之堯的意圖，正是離城這塊嫩肉，是這富甲天下的徐家啊。
柳眉嫵猶如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抱緊了雙臂，不動聲色地低下了頭去。陶柒的話無疑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她痛得幾近麻木。如果說那日昆侖上他的回答令她心灰意冷，那她這會兒就是徹底心死了。
過了許久，柳眉嫵站了起來，隻說道：“我先回房去了。”她的聲音比起平時要低了許多，細聽的話，就會察覺到她音色裏的顫抖。
她怕，怕她會就此崩潰。但礙著陶柒在場，她又不好發作，隻得起身告辭，也不在乎衣裳是否髒亂了。
“哎。”陶柒見柳眉嫵著急忙慌地要走，連忙站了起來。他是想叫住她來著，但又覺得自己沒有勸慰她的緣由。他忽然有些後悔要對阿嫵說這些話，今天是她的生辰呢，他的這份禮未免太過傷人。
顧之堯的心思太難捉摸，為了她好，也隻有這樣了，希望她不會怪他才是。陶柒長歎了一口氣，望著柳眉嫵離開的方向出神。
月光下，那道急促的背影依舊動人。白色梅花蟬翼紗隨風而動，衣抉飄飄之間，迷了身後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