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事無巨細
說書聲還未停歇，聽在耳邊竟是占盡了離愁。
柳眉嫵打從剛剛看到顧瘸子進了後台，便料定了他是在等台上的未期。於是她就毫不猶豫地跟了進來，想和他談一談。
這裏似乎是未期用於休憩和更換衣裳的小間，木桌上放置著銅鏡和一把梳子，倒也幹淨整潔。
柳眉嫵也不客氣，自顧自地坐在了僅有的一張木椅上，和顧之堯四目相對著。她理了理思緒，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在她麵前一一浮現，隻覺得一切都在變化，而眼前的他卻一如初見。
“聽小竹說，你喜歡來這裏聽書？”這兩相對望的沉默太可怕，柳眉嫵終是開了口。
顧之堯點了點頭，了然道：“小竹還和你說起這些來了。”
“她說的是阿柒和問歸姑娘的事，剛剛恰好看到你了，就順便說了幾句。”柳眉嫵本想要問他未期是怎麽一回事，可苦於眼下自己沒有立場問他這些。
想起這個她還是頗有幾分懊惱的，明明這個人就在她眼前，可她卻覺得他離她很遠。
頓了頓，柳眉嫵鼓足了勇氣道：“昨夜的事……謝謝你。”她略低著頭，隻感覺到自己的臉頰都有些發燙。昨夜她的所作所為太羞人了，她實在有些難於啟口。
“不妨事，都過去了。”顧之堯微勾了勾唇，神色如常地說道。
“……”見顧之堯如此態度，柳眉嫵一下就沒了言語。她記掛著的事情，似乎他都從未上心過。
“之堯，你來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清亮的聲音伴隨著一陣腳步聲，傳到了柳眉嫵和顧之堯的耳裏。
柳眉嫵不由得皺緊了眉頭，說書聲是什麽時候停下來的，她怎麽都沒有注意到。
來的人自然是未期，她一身白衣，墨發高高地束在了腦後。未期笑臉盈盈地朝著顧之堯走來，待看到柳眉嫵的時候，明顯就是一愣。
“這位姑娘是？”未期站在木桌前麵，不解地看著柳眉嫵。
“既然未期姑娘來了，那麽我就先走了。”被未期這麽看著，她恍然記起自己占了別人的地兒。
柳眉嫵正想站起身，卻反被未期按住，她隨即說道：“來者是客，姑娘不如多坐一會兒。我等下還要登台，隻是這會兒休息，特意下來來瞧瞧之堯而已，不好讓他久等了去。”
“我還想問，你這會兒下來做什麽，段子還沒講完呢。”顧之堯不禁搖頭失笑道。
“我是想和你說，姐夫已然時日不多了。姐姐雖然看起來沒什麽事兒，但她凡是總喜歡藏在心裏。眼下姐夫一走，她必定又會胡思亂想起來。”未期眉頭緊鎖著，看著顧之堯的那雙眼裏滿是愁思。
顧之堯這才抬頭看向未期，“她可有和你說起什麽？”
“我一會兒再和你細說，先上去了。”未期本還想繼續說下去，隻聽得外頭漸漸亂了起來，和顧之堯說了一聲便走了出去。
柳眉嫵聽著未期的話，心裏對問歸那樣的女子卻愈發地好奇。
“這問歸姑娘實屬難得，若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見一見她。”她回過頭去看了一眼未期的身影，頗為讚賞地點了點頭。
“這有何難。若你當真相見的話，過會兒可以隨我去看看問歸。”顧之堯當下便應了柳眉嫵的話，笑容中透著一股莫名的寵溺。
“真的？”柳眉嫵沒想到顧之堯這麽輕易就答應了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顧之堯隻覺得好笑非常，就連嘴角也都不自覺地上揚著，點點頭算是默許了。
柳眉嫵一掃臉上的陰霾，眼裏跳躍著動人的光芒。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忙問道：“瘸子，你何時啟程前往昆侖山？”她記得，顧瘸子對她說過要給洛爾一個交代。昆侖山一行，必不可免。
“不出意外的話，應是明日。”顧之堯思忖了片刻，
“那我與你一同前往。”柳眉嫵欣欣然地開了口，並不覺得羞澀。本來她出來就是為了探明下毒之事的真相的，耽擱太久了爹爹也是會擔憂的。眼下若是能和顧瘸子一起回去，爹爹想必也不會說什麽的。
“好。”顧之堯又是一口答應。
柳眉嫵反而覺得自己是越來越看不透他了，顧瘸子今日怎麽如此好說話？總之她不是太適用這樣予取予求的他……
想了想，她忽問道：“莫非你喜歡問歸不成？”思來想去，柳眉嫵還是覺得隻有這麽一個可能了，她皺緊了眉頭看著顧之堯。
“阿嫵，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麽。問歸和阿柒是互相喜歡的，小竹難道沒有和你說嗎？”顧之堯伸手，用指骨節敲了敲柳眉嫵的額頭，似乎對此很是懊惱一樣。
柳眉嫵的笑臉頓時皺成了一團兒，喃喃自語道：“一碼歸一碼，沒準兒你就是喜歡她呢。”顧瘸子總是這樣，總是可以輕易地就讓她心神不寧。
“這話要是被阿柒聽到了，那你我可就都慘了。”顧之堯無奈地搖了搖頭，好笑地說道。
“阿柒才不會怎麽樣呢。”柳眉嫵撇了撇嘴，對此很不以為然。
“阿柒可不單單是寵妹妹，對他的意中人可也是寵愛得很。所以，能被阿柒在乎的人，都是幸運的。”顧之堯咧嘴笑道，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事情一樣，心情甚佳。
柳眉嫵卻隻是呆看著顧之堯，平日他的笑容裏總帶著些許的疏離。但這會兒，他笑得格外真誠。她便有些恍惚，隻想記住這樣的顧之堯，即便以後他再怎麽欺她瞞她，她也能夠想起他的美好之處。
“你的腿……還好嗎？”柳眉嫵呆了片刻，眼神不自覺地又飄到了顧之堯的腿上。她知道他之前的日子並不好過，她心疼他，或許也可以不問緣由。
顧之堯長歎了一口氣，似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阿嫵。我雖然不知小竹都跟你說了什麽，但我希望你都不要放在心上。若你有什麽疑問的話，大可以直接來問我，能說的我便不會瞞你。”
“何為能說的，何為不能說的？”柳眉嫵心下一動，說話的時候還帶著股顫音。顧瘸子似乎不懂，令她真正生氣的是，她想知道的，他都不會告訴她。
因為，她最想知道的，是他顧之堯，事無巨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