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滾滾長江東逝水
暴風雨來臨時,天空總是無雲的,空氣卻是沉悶的。
風雅閣後院,有人高高坐於從自己公館拿來的虎皮椅子上,看著眼前的這七個人,面帶笑意。一雙眼睛不停的審視著他們,微微點頭,他很滿意。
也有人笑意只多不少,只要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都在如期而至。
只要那種,他人的生命,他人的未來,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間,他人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這種運籌帷幄,這種站在一方頂點的感覺,試問誰不陶醉其中?
但是也會有人笑不出來,就如同黑夜尚未來臨,卻已經身處黑夜,周身漆黑一片,看不見東,也望不見西。
都在想,都已經看見。
想著那個美艷少婦,思量著她會不會是扮豬吃老虎,可可附近真的有高手嗎?
如果有,會是誰呢?
看見了那慘死的和尚,看不見那看不見的敵人,心裡掛著千斤鐵,不得安寧,何談高興?
不過,都過去了…總會有人來推開這些雜亂無章的想法,提著燈籠,照出唯一的一條路。
竹葉青微笑道:「據說各位一進城,就做了幾件驚人的事,真是好極了。」
俞青書冷冷道:「好?我看是一點都不好!」
竹葉青手搖摺扇,似翩翩公子,悠哉悠哉:「我看未必吧,現在城裡的人,可是沒有一個不知道各位的厲害了。」
俞青書閉上嘴,他的同伴已全都閉著嘴,雖然每個人都有一肚子的苦水,卻連一口都吐不出。
他們,本來的確是想顯點威風,先給這饒為天下先的白帝城一個下馬威的。
卻是世事難料,出師未捷自己的同伴反而先糊裡糊塗的死了一個。
這種事若是說出來,豈非長他人的志氣,滅了自己的威風
眾人心裡明白,也有人在推波助瀾…
李逵忽然大吼:「媽了個巴子的,氣死我了!」
竹葉青摺扇一收,藏於袖中,行雲流水微微轉頭,疑惑問道:「李逵兄弟為何無緣無故竟會氣氛至此?」
李逵剛想說,卻看見俞青書,花滿樓都在瞪他,土刻改口道:「沒啥稀罕事,我就喜歡自己與自己生個悶氣。」
竹葉青笑道:「那就更好不過了……………」
李逵瞪眼道:「好個雞兒!」
竹葉青卻是笑容不減,恭敬說道:「就憑閣下這一股怒氣,就足以令人心寒膽破!」
這時,花滿樓也笑嘻嘻說道:「我就是一個老好人,我就從來不生氣!」
竹葉青轉過頭,還是先前那般,恭敬道:「那也好啊!閣下一定是個妙人!」
花滿樓伸出雙手抱胸,看著眼前那個青衫男子,還是笑嘻嘻道:「有什麼好呢?」
竹葉青微微踱步,轉身對著那個虎皮椅子上的人說道:「平時靜如處子,動時必如脫免,平時若是不發,發必定鷲人。我說的對也對也?!」
大老闆笑了,點了點頭,一向竹葉青在,他就很放心,不過卻也很不放心,因為竹葉青也是這種人妙人。
花滿樓笑了:「閣下看來是不管我們怎說,你總有法子稱讚我們幾句,這倒也是本事啊」
竹葉青微笑道:「在下既沒有各位這樣的功夫,就只有靠這點本事混個飯吃。好在,乾飯人吃飯是用得到盆的…」
大老闆一直帶著微笑在聽,忽然說道:「各位的人已到齊了。」
俞青書緩緩說道:「都到齊…」
大老闆卻說道:「我卻記得這次來的好像應該是九位。」
武當弟子,佩劍芷若,身長六尺八寸,黃體瘦,眉心有痣的俞青書。
擅伏虎羅漢神拳,天生神力的胖頭陀。
西北浪子,終年著黑衣的韋一笑。
使逆刃刀,劍法高超的劍心。
擅輕功暗器,扶桑忍者的志志雄。
流浪江湖,好酒色,使得好劍的花滿樓。
機智善變,身長六尺的青蛇。
絡腮鬍子,好酒常醉的老魁。
九尺大漢,性如烈火的李逵。
俞青書鐵青著臉,緩緩說道:「嗯,確實該有九個人」
大老闆疑惑問道:「照你所說,應該還有兩個人才對!」
俞青書冷冷道:「那兩個人來不來都一樣。」
「哦」,大老闆點了點頭,他的語氣就像是平靜的湖面,沒有一絲漣漪。
俞青書卻是斬釘截鐵說道:「有我們七個人來了,無論做什,都已經足夠!」
「對付你二也足夠?」
俞青書微微笑道:」不管對付什麼人都已足夠。這就是我們暗影刺客!」
大老闆笑了:「我知道近來道長的劍術又有精進,其餘的幾位也都是好手,只不過有件事卻總是讓我放心不下。」
俞青書立馬道:「什麼事?」
大老闆微笑著揮了揮手,門外立刻出現了兩個人,抬著根精鋼禪杖大步走了進來。
見到那禪仗,俞青書的臉色變了。
不僅是他,在場的暗影刺客的臉色全都變了。
大老闆指著那根禪仗,微微說道:「各位想必是認得這根禪杖的!」
他們當然認得,這正是胖頭陀和尚成名的兵器,他們已不如親眼看過多少人死在這根禪杖下。
大老闆道:「據說這根禪杖一向和胖頭陀寸步不離,卻不如怎會到了別人手裡?」
俞青書變色道:「貧道正想請教,這根禪杖是那裡來的!」
「有一個人特地送過來的,要我務必交給你們!」
俞青書立馬問道:「那,那個人的還在不在?」
「還在!」
「在哪裡?」
「就在那裡,遠在天邊,也可近在眼前。」
他伸手一指,每個人都隨著他手指看了過去,就看見了一個人站在門外。
一個體態豐盈,柔若無骨的女人,赫然竟是浮萍鋪子綢布莊的少奶奶。
難道這女人真的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竟能在剎那間將胖頭陀吊死在樹上。
誰也看不出,誰也不相信,卻又不能不信。
志志雄突然狂吼,就一地滾,撲了上去,揚手發出了三枚鐵星。
少婦身子一閃,已縮在門邊,志志雄卻又一聲狂吼,仰面跌倒,胸膛上並排釘著三枚鐵星,正是他剛才自己打出去的。
俞青書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他的同伴們手足都冰冷,門外又有個人慢慢的走了出來,赫然又是那剛生過孩子的少奶奶。
劍心吃驚的看著她,完全不去在意志志雄的死活,活著可能還值一點錢如今卻是不值錢了。
命比草賤。
劍心看著那邊喃喃自語道:「這女子果然不是平常人,她簡直是個女妖怪。」
少奶奶居然對他笑了笑,道:「那你喜不喜歡女妖怪!」
她的聲音雖然有點發抖,這一笑卻笑得甜極了
劍心看得眼睛發紅,雙手緊握著刀柄,一步步走了過去。
俞青書低叱道:「小心!」
只可惜他的警告已太遲了,劍心已伸開雙臂撲上去,想去摟她的腰。
然而他撲了個空。
少婦的身子又縮到門后,他剛追出去,突聽一聲慘呼,一步步向後退,別人還沒有看見他的臉。
已看見一截刀尖,從他後背上露出,鮮血也箭一步射出。
等他仰面倒下來時,大家才看見這柄刀。
八尺長的倭刀,從他的前胸刺入,後背穿出,又赫然正是他自己的隨身武器。
少奶奶又出現在門口,盯著他們,美麗的眼睛里充滿悲憤與恐懼。
這次已沒有人再敢撲上去,連竹葉青的臉色都變了。
只有大老闆依舊不動聲色,淡淡說道:「這就是你特地請來保護我的!」
這句話他問的是竹葉青。葉青垂下了頭,不敢開口。
大老闆冷冷道「憑他們就能夠對付.?」
竹葉青臉色發白,頭垂得更低。
大老闆嘆了口氣「我看他們連一個女人都對付不了。怎麼能………」
俞青書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冷冷說道:「朋友既然來了,為何躲在門外,不敢露面!」
大老闆疑惑的問道:「你是在和誰說話?」
俞青書淡淡說道:「門外的朋友!」
大老闆吃了一驚,急忙問道:「門外你的朋友是誰?」
他自已搖頭,替自己回答:「絕沒有,我可以保證絕對沒有。」
門外無回應,唯一站在門外的,就是那位綢布莊的少奶奶。
她剛才還在片刻間手刃了兩個人,現卻又像是怕的要命。
俞青書冷笑,向他的同伴們打了個眼色。
花滿樓和青蛇立刻飛身而起,一左一右,穿出了窗戶
身法輕盈如飛燕。
李逵掄起大斧,虎吼著衝過去,跟前人影一閃,韋一笑已搶在他的前面。
少奶奶不見了。
四個人前後左右包抄,行動配合得準確而嚴密。不管門后是不是躲著的人,不管這個人是誰,都很難再逃得出他們的圍撲。
尤其是花滿樓的劍,一劍穿喉,絕少失手。
奇怪的是,四個人出去了很久,外面還是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俞青書手握劍柄,額上已冒冷汗。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響,左面的窗戶被震開,一個人飛了起來。
右面的窗戶幾乎也在同一瞬間被震開,也有個人飛了起來。
兩個人同時落下,「吧」的一聲,就像是兩口麻袋被人重重的摔在地上,赫然竟是剛才燕子般飛出去的花滿樓和青蛇。
就在他們倒下去時,斧頭和韋一笑也回過頭來,可是斧頭已經沒有頭,韋一笑也徹底進入了黑暗。
斧頭的頭是被他自己的斧頭砍下去的。
韋一笑手裡已沒有刀,咽喉上卻多了個血洞。
短短一會,就是幾條人命,如滾滾長江東逝水,一去不復還。
竹葉青掩飾住了自己的笑意。
區區幾條人命,能值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