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握劍,便是天下第一!
青衫少年的身後,李青照「噗」的張嘴一口殷紅的鮮血噴洒出去,腳下一軟,徹底昏死過去…
對峙的力量本就是此消彼長,王風的寒鐵劍力量頓時毀滅性地壓迫而來,本就是女子的李青照怎能撐住?
青衫少年眼神平靜的看著王風,斬釘截鐵地說:「你,可以去死了…」
說完,青蓮劍率先射向王風,少年則緩緩地站直身子。
劍至,人也動!
王風仍舊沉浸在剛才被少年木劍盪開寒鐵劍的錯愕之中,他實在難以相信,眼前的少年竟然能夠能將自己的寒鐵劍盪開,那可是木劍啊!
這位青衫少年到底是何方神聖?整個江湖,能有幾人輕而易舉將他成名絕技寒鐵劍盪開,而青衫少年竟然兩次出手,將李青照從他的劍鋒下救下。
第一次青衫少年的出手,或許可以判定為僥倖,那麼第二次呢?
王風心裡太清楚,剛才出手之際,早有防備著青衫少年橫加阻擋,他施展的力量幾乎是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想要再換一氣,艱難無比。
只是他沒想到剛才那一劍依舊被青衫少年的木劍一招盪開,這讓王風不得不對青衫少年產生了敬畏之心。
而且從青衫少年眉宇間,流露出的那種英豪之氣,可見他並非什麼邪魔外道,尤其是心間那一顆正義之心,從他堅毅的神情中,無處不流露出讓王風退避三舍的敬畏。
王風險險一避,躲開了少年的進攻。
他陰鷙而深邃的目光中,更是對青衫少年多了幾分防備,他緊緊地握住起了寒鐵劍,劍鋒灼眼,精光逼人,陰惻惻地問道:「敢問閣下是哪位?師承何處?」
王風的語氣明顯有一些改變,緩和了許多。
他對謎團一樣的青衫少年,迫切想要知道他是誰,他從師哪位高人?
然而少年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青蓮劍,改變了招式。
王風見交談無果,索性也放棄了言語。
周圍的人卻叫囂起來。
「王幫主,上啊大不了連他一道送上西天。」身後一名虯髯鬍須的大漢揮動著手中的兩把大鐵劍,聲音渾厚地吼道。
「就是,一併解決了。」
「殺了他!」
「對,王幫主,殺了他!」
「殺了他!」
王風緊皺眉頭,要說交手,他沒有全勝的把握。
但作為魚龍幫幫主,帶領武林眾人前來血洗洗劍閣的帶頭人,這個面子他丟不起。
不過,他也是個劍客,所以他沒有動手。
此時,夕陽已經西沉,明月已經掛起。—輪圓月,彷彿就掛在洗劍閣的屋檐上。
除卻昏迷的李青照,其餘來到洗劍閣的人都已閉上了嘴,因為他們也同樣能感受到那種逼人的壓力。
忽然間,滿地青蓮,劍氣沖霄。
青衫少年劍已動,木劍在月光下看來,彷彿也是蒼白的。
蒼白的月,蒼白的劍,卻是紅潤的臉。
劍拔弩張的時刻,誰也沒有去看對方的劍!
這是劍法上的大忌。
高手相爭,正如大軍決戰,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所以對方每一個輕微的動作,也都應該觀察得仔仔細細,連一點都不能錯過。
因為每一點都可能是決定這一戰勝負的因素。
王風身經百戰,號稱樂安城無敵,江湖中也赫赫有名,怎麼會不明白這道理。
這種錯誤,本來是他絕不會犯的。
他低估了對手…
王風目光銳利如劍鋒,不但看到了他的手,他的臉,彷彿還看到了他的心。
王風畢竟是一名劍客,只見他提起了劍,說了一遍道:「請!」
作為劍客,理當如此!即使惡名昭彰,但手中有劍!
這時候,月又已淡,淡如星光。因為這時候,星光月色,天地間所有的光輝,都已集中在兩柄劍上。
一柄早已縱橫江湖的劍,一柄初出茅廬的劍。
劍已刺出。
刺出的劍,劍勢並不快,王風和青衫少年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沒有很遠。
他們的劍鋒並未接觸,就已開始不停的變動,人的移動很慢,劍鋒的變動卻很快,因為他們招未使出,就已隨心而受。
在普通的人看來,這一戰既不激烈,也不精彩,若是換做江湖中人,定都已流出了冷汗。
即使是在場的人,也看得出這種劍術的變化,竟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正是武功中至高無上的境界。
王風的對手若不是青衫少年,他掌中劍每—個變化擊出,都是必殺必勝之劍。
他們的劍與人合一,這已是心劍。
此時,被兩人劍氣激蕩驚醒的李青照手上忽然也沁出了汗,她忽然發現青衫少年劍勢的變化,看來雖靈活,其實卻獃滯,至少比不上王風的劍那麼空靈流動。
即使,王風的劍是重達三十公斤!此刻,卻就像是白雲外的一陣風。
而青蓮的劍上,卻像是系住了一條看不見的線,即使是木劍此刻也重達千斤一般。
照此情形,就在下面的二十個變化間,王風的劍必將刺入少年的咽喉。
這不免令李青照擔心,情急之下,傷勢複發,又是吐了一口鮮血。
二十個變化一瞬即過。
劍得碰撞聲,響徹整個院落。
奏鳴的旋律是劍上血流動的聲音,是一道致命的傷口開放的瞬間。
劍光交錯著隕落,飛舞。
閃爍的寒鐵劍連連出招,引得天地都為之變。
王風和少年此刻都無心挑起對手言語,只是一揚劍影朝對面的人縱臂刺去。
王風感覺到他的呼吸都透著血腥的甜味,他冷哼一聲,架起寒鐵劍抵住少年的攻勢。
眼看,他就要贏這決無退路的一場了。
他則忍不住苦澀地哈哈的笑,隨後劇烈的咳嗖起來,身上竟不知什麼時候中了狠狠的一劍,也許利刃實在太快,他的傷口蜿蜒的劇痛此刻才作祟起來。
他知道自己不能有片刻的懈怠和喘息,也許倒下就化做塵埃,不能再起來。
所以,他咬牙著,展開劍鞘,祭起劍中劍來,只求一招結束戰鬥。
李青照指尖已冰冷。
現在,好像無論誰也無法改變少年的命運,李青照不能,少年自己也不能。
兩個人的距離已近在咫尺。
兩柄劍都已全力刺出。
這已是最後的一劍,已是決定勝負的一劍。
直到現在,在眾人看來少年好像才發現自己的劍慢了一步,他的劍刺入王風胸膛,王風的劍已必將刺穿他的咽喉。
這命運,少年不能不接受,李青照也不能接受,她已經別過頭去,不忍再看。
可是就在這時候,眾人忽又發現王風的劍勢有了偏差,也許只不過是一兩寸間的偏差,卻已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這時,少年的話,為大家解了疑惑。
「你的劍,太重了…」
寒鐵劍,重達三十公斤!
但,是劍重?還是人的心思重呢?劍本來就是無情之物,要看他的主人了…
冰冷的劍鋒,已刺入王風的胸膛。
王風甚至可以感覺到,那木劍的劍尖觸及他的心…
王風的臉上瞬間蒼白,那不僅是痛苦,還有恐懼,絕望的恐懼。
因為他知道,他生命中所有歡樂和美好的事,都已將在這一瞬間結束。現在他的生命也已將結束,結束在一個少年劍下!
王風倒了下去。
明月已消失,星光也已消失,消失在東方剛露出的曙色。
這位樂安城魚龍幫幫主,也消失了。
他的聲名,是不是也將從此消失?不,他的名聲只會成就下一個劍客…
那位青衫少年…
此刻,好像初升的太陽,是特地來對這位絕世的劍客的崛起,作歡迎的!
曙色雖已臨,洗劍閣里的人,卻覺得天地間彷彿更寒冷、更黑暗。
因為他們都知道,江湖要變了…
少年的面色,看來就彷彿這一抹剛露出的曙色—樣,寒冷、朦朧、神秘。
青蓮劍上還有最後—滴血。
少年輕輕吹落,仰面四望,天地悠悠,他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寂寞。少年走上前,藏起了王風的劍,抱起了王風的屍體。
劍是冷的,屍骨更冷。不過,好歹他死前,做了一個劍客該做的…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李青照看著那位少年,怔怔無言。她想起了,家族劍譜中的四劍法。
第一把劍:青鋒寶鋒,寒光閃閃,無堅不摧,弱冠便可「河溯群雄爭鋒」。
第二把劍:綿水軟劍,四兩撥千斤。
第三把劍:寒鐵重劍,劍重無鋒,一力破萬法。
第四把劍:木劍,領悟劍術真諦,竹術沙石,皆可為劍,無招勝有招!
面前的這個少年,好像已經達到了第四劍的境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
這樣一個人,不該籍籍無名。
最可怕的是,他還那麼年輕!
此刻,青衫少年,好像抱著屍體就要離去了。
李青照急忙站起,不顧自身傷勢,向著那個少年問去。
「你要去哪裡?」
少年怔了怔,轉頭對著李青照笑道:「我是人間惆悵客,自己要去哪裡,得由心決定。」
說罷,便飛身離去…
少年走了,帶著一身的孤傲,就姑且稱他少年吧,
決絕得一如他剛入洗劍閣一樣,不知如何定義的前方,命運指引他走馬洛陽。
他走時,身後是一座沉默的人牆。人們恨他橫壓一世的氣場,卻驚訝他劍下驚世駭俗的誇張。木劍破空而來,綁架著嚇死人的意象,青鋒沾滿酒氣,劍影里是又一個驕陽!
李青照回味著少年的話,想著他的一生,怎可能碌碌無為?
定會再見!
所謂某些人和事,哪怕是路邊的風景,可是只要看一眼,依然會讓人覺得很美好。光是遇見,便已經是上上籤,求之不得!何況是他呢?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再見時他已經是天下第一的劍客,在那天外天上,說著以前沒人說過,以後也沒有人敢說的話:
「吾叫白夜,白夜的白,白夜的夜!號太白!我的佩劍是那桃花木,青蓮!」
「我年少握劍,便知自己是天下第一,僅憑手中三尺木,可摘日月星,可盪天下不平事!」
「龍城接劍!」
即使那時候,她猜測他可能會萬劫不復,可能會挫骨揚灰,但是他沒有!
一如當年!
白帝城上的白衣女子笑得更動人了,伸手接住一朵雪花,
笑道:「夜郎,這雪花可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