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失血

  江萍所在的病房，在頂層。


  一堆人守在那裏，防止別人靠近這裏。


  看到顧慎之過來了，都垂下眼，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少爺。”


  房門被推開。


  病房裏頭，有著些許的異味。雖然味道不是很重，可是依舊讓人沒有辦法忽略。


  顧慎之朝著裏頭走去，抬眼，看著病床。


  床上的女人，瘦的可怕。她蒼老的驚人，像是一朵花，迅速地枯萎下去。


  露在外頭的肌膚，甚至可以看到上麵的青紫脈絡。看起來，格外的嚇人。


  如果有知道她的人見到了，一定會大吃一驚。


  說到這江萍，年輕時候，在青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就是以美貌聞名的。


  多的是男人，見了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姓什麽了。


  可是到了今天，她竟是變成了這樣的模樣。


  女人的眼底，一片的晦澀。而她的下身，更是因為那場綁架，被截肢了。


  從此，她的身體，就這麽被禁錮在了病床上。


  失去了所有。


  更別說過去的美貌，早就已經被摧殘的什麽都不剩了。


  這一切，僅僅是因為她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


  聽到了門口傳來的細微聲響。


  江萍抬眼看去。


  男人那張和她相似的眉眼輪廓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慎之。”她低低地說道，眉眼溫柔：“你來了。”


  此時的她，才更像是一個母親。


  在顧慎之長到現在的這樣的年紀，江萍甚少對顧慎之笑。或者說，她格外的吝嗇對顧慎之笑。


  她說的最多的就是。


  “你說，他什麽時候來看我？到底是什麽時候？我好想他。”


  “你什麽時候生病？隻要你生病了，他就可以來了。”


  “顧慎之，你可是顧家的孩子，你就這麽點成績嗎？”


  “滾開。”


  顧慎之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底一片清明。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江萍衝著顧慎之招招手：“慎之，我有話，要對你說。”


  聽到了女人這麽說，邊上的人，自然而然就出去了。


  門被合上了。


  房間裏頭，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慎之，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女人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幾乎是說一句話，她就要控製不住地大喘氣。


  她的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


  顧慎之看了她一眼，走到了她的身邊。


  彎腰，在江萍的麵前，半蹲下身體。


  男人的眼睫垂下。


  長而密的眼睫，在他的眼瞼上方，打下一片陰影。


  “慎之。”江萍開口說道：“她還在顧宅嗎？”


  他們都知道，這個她，指的到底是誰。


  是言卿。


  “嗯。”顧慎之說道。


  “你…你有那麽愛她嗎？”江萍的肩膀，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她格外的瘦弱。


  肩胛骨凸出。


  江萍已經瘦的沒有什麽人形了。


  整個人的狀態，差到了極點。


  她的身體，控製不住地全身顫抖起來。


  “我愛她。”顧慎之毫不猶豫地開口。


  他從來都不知道什麽是愛，在遇到言卿以後，顧慎之才明白這一切。


  江萍笑了一聲。


  笑著笑著，她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她的手指，摸索著摸上了顧慎之的臉。


  顧慎之想要躲開，可是想到了什麽，又沒有動彈。就這麽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不習慣和江萍這麽親近。哪怕是在他年少的時候，兩人也沒有那麽親近的時候。


  “慎之，為什麽你們，都中了那家女人的邪呢？”江萍低低地問出聲來。


  “他死的那一天，都死在了那個女人的身邊。我連他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我等了他一輩子，一輩子啊，他都沒有回頭來看看我。”


  江萍頓了頓，繼續往下說道。


  顧慎之沒有說話。


  他知道，自己再怎麽說話，都已經無濟於事了。況且，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由不得自己的。


  江萍低低地笑出聲來。


  笑著笑著，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往下摸了一下，原本應該是雙腿的位置。現在已經是空蕩蕩的一片，什麽都沒有了。


  她是一個殘疾人，就這樣躺在床上。過著有一天沒一天的生活。


  “慎之，我沒有腿了。而且，我活不了了。”


  江萍說道。


  她的神色很淡，眉眼間都是鬱結。


  唇下垂了幾分。


  自從顧浩鈞死後，江萍就沒有了求生的欲望。


  顧慎之和江萍並不怎麽親近，因此，他什麽都沒有說。


  “慎之，你怪過我嗎？”


  此時的江萍，就像是交待遺言那樣，垂眼問道。


  她垂下眼，顧慎之根本就看不清楚她臉上的神情。


  “你過來點，慎之。”


  江萍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懇求。


  眼角，還沒有沒有幹的淚水。


  顧慎之淡色的唇微動，離江萍更近了幾分。


  江萍忽然伸出手，猛得攥住了顧慎之胸前的衣服。


  她的指骨，泛著用力的白。


  “慎之，我真的錯了嗎？”


  江萍一字一句地問道。


  顧慎之給不出答案。


  他的身上，也遺傳了江萍的偏執。如果換成是他的話，顧慎之想，他也會如此。


  他不會放手的，死也不會放開言卿。


  錯了嗎？

  他不知道。


  顧慎之沒有躲開，就這麽一動不動。


  從江萍的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顧慎之挺直的鼻骨。


  格外的優越。


  往下，是鮮紅的快要滴出血來的淚痣。


  次啦。


  是刀具穿透皮肉，傳出的聲音。


  “哈哈啊哈哈哈我怎麽可能會錯！”江萍哈哈大笑起來。


  “既然你這麽愛她，那你就去死吧！去死吧！”


  她不住地叫囂著。


  整個房間裏頭，都回蕩著她的笑聲。


  原本等在外頭的周戰，眉頭一皺。當機立斷地推開了門，闖了進來。


  入目的是大片刺目的血，流了一地。


  男人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連痛苦都沒有。他的胸前，插著一把刀具，在往下流動。


  原本白色的襯衫，已經被染上了大片的紅。


  看起來，格外的駭人。


  “少爺！”周戰猛得出聲。


  由於失了血的緣故，顧慎之的唇色很淡。


  他垂下眼，淡淡地瞥了眼麵前的女人。


  女人的頭發淩亂，眼神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