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混沌(1)

  木宛清咬著嘴唇,幾乎是一步一頓的向酒櫃前挪,雙腿像灌滿了鉛那樣重,季雨濃看到她,原本就陰沉難看的臉色又暗了一分,薄情的嘴唇輕輕蠕動,吐出兩個字,“走開!”


  木宛清仍是往酒櫃前挨,說:“我也想喝酒。”


  摸到一瓶酒,看也不看,就往酒杯裏捅,捅完了咕嘟嘟全灌到嘴裏去。


  季雨濃跟沒看她似的,直接把她當透明人,仍是自斟自飲。


  木宛清彎了彎嘴角,也不說話,接著又倒了滿滿一杯,倒在嘴中,兩杯酒下肚,就覺得腸胃裏瞬間燒了起來,連帶著口腔也是是熱辣辣的一片。


  季雨深斜斜的瞥她一眼,見她麵紅如火,不由冷冷的丟下一句,“我提醒你一聲,你喝的酒,叫龍舌蘭,酒性最烈,以你的酒量,如果打算把它喝完的話,今天晚上就可以跟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木宛清恍若未聞的繼續把酒倒進肚裏。


  “你有病呀!”季雨濃將酒杯重重一摔,站了起來,大步離開了。


  外麵的暴風雨仍在繼續,像是永遠無休無止一樣。


  因為晚上喝得酒太多,木宛清起來後頭還是暈乎乎的,找不著北的感覺,晃悠到樓下,季家人已經坐在餐桌旁吃飯。


  見木宛清走過來,季嫣笑眯眯的招呼她吃飯,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季雨濃,他仍是冷著一張臉,麵無表情的喝著牛奶。


  季嫣在一邊說:“小雨,最近你太累了,今天就別去公司了,在家好好休息兩天吧!”她說著轉向木宛清,“要不然,你們一家三口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行!”


  季雨濃不耐煩的推了飯碗,看了季嫣一眼,又盯著木宛清,“姑媽,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她已經不是季家的媳婦了,她對季家媳婦這個稱呼,向來都不感興趣。”


  木宛清本來正在喝粥,聽到這話,心裏一沉,原本香甜糯軟的米粥突然變得苦澀難言,她咬著唇,垂著頭,放下了碗,默不作聲。


  季雨濃冷冷的說:“這個院子,我不想待了,免得心裏悶得難受,我想搬回季家老宅,在那裏,守著爸媽的靈位安靜一陣子,姑媽,方平,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還有……盈盈,你呢?你要不要跟著爸爸?”


  盈盈慌慌的抬頭看了看木宛清,木宛清臉漲得通紅,季雨濃話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一桌一共這幾個人,他邀請了一圈,唯獨剩下她,等於是變相的逐客令。


  她勉強對著盈盈微笑,“你先跟爸爸住一陣,想媽媽的時候,再去媽媽那裏,好不好?”


  盈盈也看出大人之間的微妙,乖巧的點頭。


  獨自走出這座白房子,那種被驅逐的感覺一直盤旋在心頭,酸楚又難堪,她想起昨晚季嫣說過的話,不由苦笑,季雨濃的脾氣,一旦冷起來,那就是千年不化的冰山,活生生能凍死人,就她這點功力,怕是熬不了多久。


  心底裏一片灰敗頹廢,回到公寓也是無情無緒,正倚在門邊發呆,剛好何言從對麵走過


  來,關切的問:“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她擺手,疲倦的笑,“沒什麽,就是覺得,沒什麽勁。”


  “不要想太多了,時間會撫平一切的!”何言溫言相勸,“對了,最近有女顧客送了我瑜伽會所的會員卡,你要不要去試一試?”


  說著,他低頭在包裏翻找,拿出一張小小的卡片遞給她,木宛清接過來道謝,又問:“最近心理診所的生意還不錯吧?”


  “嗯,蠻好,算得上顧客盈門。”何言回答,“有很多人有很多困惑,大多都是情感方麵的。”


  “你會怎麽疏導他們?”木宛清問,見何言笑著看她,便苦笑,說:“好吧,我承認,我也有情感困惑。”


  “最近對於有情感困惑的人,我都奉送他們一句話,現在,也送給你一句話吧,不收費的,”何言從公文包中掏出紙和筆,在上麵唰唰的寫了一會,然後,遞給木宛清。


  “仔細體味吧,但願你能參透佛理。”何言一幅莫測高深的模樣,朝她揮揮手,離開了。


  木宛清低頭看他寫的一段文字: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和有情人,做快樂事, 別問是劫是緣。


  木宛清輕哧一聲,將紙窩在掌心,這個何言,還真是……就快成得道高僧了,可惜她一個凡夫俗子,哪裏悟得了其中的佛理?


  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說起來容易,可是,就如她和季雨濃,一對有情人,經曆浮世千重變,哪裏還能若無其事扮作快樂相?


  思之想之,越覺心事如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索性應了一個遠方城市的邀請,當晚便直飛過去,遠離這片煩心之地。


  這一去便是近月餘,一直到盈盈快開學時才返回來,走時還是盛夏,烈日當空,回來卻已是初秋,陽光燦爛,卻不再溫暖。


  在外地時,季嫣曾打過她的電話,兩人深聊許久,隻是,她始終無法像季嫣期盼的那樣,跟季雨濃破鏡重圓。


  也許破鏡重圓隻是一個美好的傳說吧?而實際上,破掉的鏡子再怎麽用心的粘,那裂痕還在上麵,照出來的,也不再會是原先那樣圓滿完美的畫麵。


  一個月沒見盈盈,心裏像長了草一樣,雖然在外地裏也經常打電話視頻,但是,終究隻是聲音和畫麵,不是真真切切的人,所以,一下了飛機,雖然已是暮靄沉沉,她還是打了季雨濃的電話,想把盈盈接回來。


  季雨濃那邊卻很吵,聽起來像是在酒吧又或者舞會之類的地方,有女人低低輕笑的聲音,他接電話的聲音也是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的。


  “喂,是哪一位?”


  木宛清一怔,然後苦笑,不過一個月時間,他就已經忘了她的聲音了嗎?還有,他的手機裏,已經刪除了她的號碼嗎?又或者,他幹脆已經在腦海裏將她這個人剔除?


  “我是宛……木宛清。”她回答,剛剛腦袋短路,差點自稱為宛宛,還好反應快,不然,自己先丟死了。


  “哦,有事?”他仍是很平淡的口吻。


  “哦,我想,今晚把盈盈接回來住。”她回答。


  “她在季家老宅,你去接好了!”


  她“哦”了一聲,一時無話,他那頭可能感覺也沒什麽好說的,也掛斷了電話。


  木宛清卻對著手機發呆,剛剛,他掛電話的那一個瞬間,她仿佛聽見有女人嬌聲喚他,“雨濃!”


  他是又回到以前那種紙醉金迷的生活了嗎?


  心裏突然又煩又亂,竟茫然的生出一縷近乎絕望的感覺,她胡亂的洗了把臉,就驅車往季家老宅駛去。


  老宅新換了保安,並不怎麽認得她,又聽說是找盈盈小姐的,便添了十二分的謹慎,在那裏盤問半天,還好亞寧有事路過,忙將她請了進來。


  一進門,竟發現季雨濃也施施然的坐在大客廳中,很悠閑的啜著一杯咖啡,盈盈在那裏玩積木,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她一直想季雨濃正在酒吧,所以沒有那種心理準備,乍見到他,隻是愣愣的站在那裏說不出話,季雨濃也不理她,隻轉頭對盈盈說:“盈盈,你媽媽來了!”


  盈盈扭頭一看,門外燈影裏果然站著木宛清,甜糯一笑,如乳燕歸巢般撲入她的懷中,連聲叫著媽媽,又笑又鬧。


  木宛清疼愛的親了她好幾下,這才放手,將手中買的玩具和衣服拿出來給她,盈盈向來最愛臭美,一見新衣服就忙不迭的換上,歡歡喜喜的跑到季雨濃麵前擺POSE,“爸爸,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當然漂亮!”季雨濃微笑,“盈盈是我的小公主,怎麽可能不漂亮?”


  盈盈又在那裏嘻嘻笑,轉而又去玩木宛清買來的新玩具,超大豪華套裝的芭比娃娃,邊給娃娃換衣服邊說:“媽媽,我決定了,以後,我就做服裝設計師,又有漂亮的衣服穿,又能賺錢,實在是太爽了!”


  木宛清啞然失笑,拍拍她的小腦袋說:“好,盈盈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媽媽全力支持!”


  母女倆月餘未見,一湊在一起,便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季雨濃默默坐在一邊繼續啜著他的咖啡,偶爾聽到木宛清的笑聲,便轉頭掃她一眼。


  她清瘦了很多,下巴愈顯得尖,麵色也略略蒼白了些,臉上脂粉未施,頭發好像也未經打理,穿著更是隨便,居然鬆鬆散散的套一件白色套頭T衫,他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個女人是越來越不修邊幅了,好像也隻有在演出時,才會讓人驚豔。


  注意到他悄悄注視的目光,木宛清微有些窘,她拿不準他是什麽樣的心理,看他眉頭微蹙的樣子,像是有些不耐煩,她識趣的告辭說:“天晚了,我這就帶盈盈回去了。”


  季雨濃“唔”了一聲,向她點點頭。


  她牽著盈盈的手起身,他卻也站了起來,跟在她們身後,木宛清以為他是客套的送她,忙說:“你休息吧,就不用送了!”


  他瞥了她一眼,淡淡的應,“現在休息還早,我還要出門。”


  言下之意,並不是送她,隻是也要出門而已,木宛清臉上一熱,勉強笑了笑,帶著盈盈鑽入車中。


  遠遠的,就看見季雨濃的跑車箭一般消失在漸漸蒼茫的夜色中,向著那燈紅酒綠的地方去,她的臉色黯了黯,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盈盈卻像已見怪不怪一般,眼皮耷拉著兀自玩她的玩具,木宛清問:“盈盈,爸爸每晚都會出去嗎?”


  盈盈搖頭,回答:“確切的說法是,他每天都會到深夜才回來,不過,每天早晨倒還有精神監督我吃早餐,很牛吧?”


  木宛清笑著應,“確實很牛!”


  季雨濃返回酒吧時,何家容就拿她開涮,“剛才是誰的電話,你跟得了聖旨似的,立馬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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