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僵持(5)

  “什麽事?”她問。


  “你讓姓何的留宿?”他火大得要命。


  木宛清不置可否,問:“怎麽了?”


  “你一個單身女人,怎麽可以隨便讓單身男人留宿呢?”季雨濃一步跨到她麵前來,開始指手劃腳,“你知不知道,你的音樂事業好不容易又有了起色,要是再傳出什麽不好的緋聞,不是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什麽叫不好的緋聞?我們都是單身,又沒礙著誰!”木宛清一臉的淡定。


  “是,怪不得你那麽想恢複單身,原來,是早已找好了退路。”季雨濃口不擇言。


  “季雨濃!”木宛清跺腳叫:“好像當初提出離婚的人,是你自己吧?”


  “我不提出離婚,我們就不會離婚了嗎?你自己說說看,你的心是否還在我們那個家上麵?你是否真的還有誠意來維係來修補我們兩人的婚姻?”季雨濃霍地站起來,怒氣衝衝的對著她吼,他的身形高大,木宛清卻是坐在一隻椅子上,需要仰視才能看到他扭曲的臉,直覺得他像黑鐵塔一般壓了下來,把她牢牢的罩在了陰影中。


  她沉默了。


  季雨濃沒有說錯,就算他當時不提出離婚,估計他們也是再也生活不到一起了,那麽尷尬又小心的在一起,像兩隻渾身都豎著刺的刺蝟,還不如幹脆分開。


  她歎了口氣,說:“季雨濃,你把我叫到屋裏,不是為了跟我吵架吧?你到底什麽事?”


  “你不可以讓何言在這裏留宿。”季雨濃一臉的霸道。


  “你好像管得有點太寬了。”木宛清冷冷的說:“他是我的朋友,這是我的家,我有權利留任何我想留的男人住下,你管不到。”


  “我能管到!”季雨濃咬牙切齒的道,“如果你再敢繼續讓他在這裏留宿,我就會要回盈盈的撫養權!”


  “你想要就能要回去嗎?什麽事都由你說了算嗎?”木宛清氣得哇哇亂叫。


  “我想要,就一定能要回去!”季雨濃的臉黑得像黑夜裏的大海,暗流洶湧,他講完話也不管木宛清如何應對,已經風風火火的闖了出去,對客廳裏正安靜坐著的方心嬋說:“我們走!”


  “我送送你們!”何言起身。


  “不用!”季雨濃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話,給了何言一記淩厲的眼刀,“這是木宛清的家,不是你的家,何先生別太把自己不當外人!”


  緊接著,是皮鞋踏在地板上沉重的敲擊聲,咚咚作響,再然後,是沉重的甩門聲,汽車的引擎聲,木宛清倚在門邊,看著那輛黑色的寶馬如箭一般隱沒在微雨的夜色中。


  “他吃醋了。”何言輕聲說。


  木宛清苦笑,“他還真是貪心,婚姻裏守著一個,婚姻外還要我給他守貞節牌坊嗎?”


  “其實你不是一直在守嗎?”何言幽幽的說。


  木宛清嗤嗤的笑起來,“很少見你這麽幽默。”


  “我說的是實話,很多實話,其實都像黑色幽默。”何言看著她,目光深沉。


  木宛清垂下頭,慢慢走回屋子裏,給自已和何言各倒了一杯咖啡,咖啡豆的香氣溢出來,苦苦的卻又香香的味道,讓她微微眯起了眼。


  她緩緩開口,“有些習慣一旦養成,就像與骨血共生,很難從身體裏剔除掉。”


  “哪怕那種習慣,對你有百害而無一益,就像一顆毒瘤,嚴重影響到你的生活,你的心情,你也不肯放棄嗎?”何言目光炯烔。


  “其實,沒有說的那麽嚴重。”木宛清端起咖啡杯,貼在鼻間深深的嗅了嗅,慢吞吞的開口,“就像這咖啡一樣,喝起來總是苦苦的,也未見得怎麽好喝,我以前就從來也不喝,可是,一旦喝上了,就再也戒不掉,總念著那股味道,苦是苦的,可是,苦裏麵,卻總帶著一點點莫名的香,摻雜在苦澀當中,那點香反而顯得更加奇妙,讓人忘不掉,就為了那麽奇異的香,寧願忍受入口時的苦澀。”


  她說著說著,嘴角緩緩的彎了起來,卻不是笑,一雙眼睛浸在咖啡的嫋嫋熱氣裏,更顯得水霧迷離,說不清是愉悅還是悲傷。


  何言將咖啡杯推到一旁,站了起來,說:“就算這咖啡有奇異的香氣,也還是少喝一點罷,喝多了,就睡不著了,我困了,就不陪你了。”


  他起身往臥室走,腳步有些虛浮,轉頭看看木宛清,卻還是原來的姿勢,怔怔的對著那杯咖啡發呆,他輕聲歎息,無聲的關上房門。


  對於季雨濃的威脅,木宛清一點也沒放在心上,第二天沒有什麽演出和應酬,她便窩在家裏繼續改曲子,一大早就鑽入琴房,近乎瘋狂的沉浸在音樂中整整十個小時,再一抬頭,居然覺得眼前有些暈眩。


  她扶著門走出來,那種暈眩的感覺更濃,身上往外冒著冷汗,心跳也好像驟然間加快了,而腳地軟得要命,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知道自己是餓的,其實中間小影叫過她吃飯的,隻是,她太沉浸在曲子中,仿佛停頓一下,那靈感就會紮翅而飛,所以還很生氣的把小影哄走了,現在,報應來了。


  家裏很安靜,一個人也沒有,她掏出手機打電話,打小影的沒人接,打何言的沒人應,再往下,看到季雨濃的名字,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拔出。


  總是在生病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其實是孤家寡人,轉而想打於晶晶的,終又作罷,她本身還是個孕婦呢。


  那種不適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她迫切想找到點吃的東西,隻可惜,動也動不了,不得已,最後打了120急救電話。


  季雨濃是跟急救人員一起來的,當然,事情很湊巧,他本來是想找木宛清算帳的,因為他很閑的在她的公寓外候了大半天,也沒發現何言有把東西搬走的跡像,大早晨的拎著包開車上包,出入家門的那種隨意,儼然就是這個家裏的男主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閑,有功夫來這裏盯梢,但是,當他發現有救護車往這裏來的時候,他還真嚇壞了。


  好在並沒有大事,醫生的診斷結果是低血糖,過度饑餓和用腦過度造成,還有,很權威的認定木宛清營養不良,有輕度貧血的症狀。


  季雨濃聽到這樣的診斷結果,徹底被打敗了。


  “我還不知道,你原來已經窮成這樣了?都斷頓了?沒米下鍋了是不是?”他對著木宛清怒吼,“好好的把自己餓成這樣,你腦子進水了呀?”


  木宛清餓得厲害,正慌裏慌張的吞著他買來的蟹粉小籠,真是美味呀,口感極好的醬汁讓她差點把自己的舌頭也吞了肚去,她完全不介意季雨濃劈頭蓋臉的痛罵,隻一個勁兒的把包子往肚子裏塞,因為吃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季雨濃臭著一張臉,遞一杯水給她。


  “謝謝,謝謝!”木宛清一迭聲的說:“真是太謝謝你了季雨濃,要不是你,我就餓死了。”


  季雨濃把臉扭到一邊去,不看她那毫無形象的大吃二喝。


  其實,有點新鮮了,倒是從來沒有看到她這個樣子,以前記得她好像一直很文雅,吃飯時也跟貓似的,吃得那麽少,什麽時候變成彪悍女了?

  他皺著眉清咳了一聲,“那個何言,你不是說他為人體貼又周到嗎?把你餓成這個樣子,叫周到嗎?”


  “他有他的工作的!”木宛清邊吃邊說,“他又不是我的保姆。”


  “既然那麽沒用,幹嘛不讓他搬出去?”季雨濃沒好氣的說。


  木宛清掃他一眼,“我那裏地方那麽大,他在那裏住一陣有什麽了不起?他最近跟人合夥開心理診所,他家離診所實在太遠,已經在這邊買了公寓,隻是還沒有裝修好,沒法住進去,就在我這裏搭個夥,我閑著幫他照顧何清,他閑著就幫我照顧盈盈,我覺得沒什麽不好,再說了,何醫生算起來還是我的恩人呢?我讓他住在家裏怎麽了?”她又咬了口包子,嘟嘟嚷嚷的說:“季雨濃,你能不能不要那麽小氣?我知道,你是因為盈盈跟他親近,心裏吃醋了,但是,在盈盈心裏,你是她的老爸,那是NO.1的位置,沒人可以取代的。”


  她一口氣嗚裏哇啦的說了很多,大多數看在這頓小籠包的份上,當然,她也不想跟他鬧僵,要是他真的上了脾氣,她還真拿他沒辦法,所以,有的時候,該低頭還是要低頭的。


  她說完滿足的打了個飽嗝,見季雨濃一幅見了鬼似的神情,忙說:“不好意思,我的吃相不好看,讓你見笑了。”


  “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虧你還是個音樂家,吃起東西來居然那麽沒品,還不如以前,多少還像個有錢人的樣子。”季雨濃咕噥著,微帶些誇張的諷刺。


  木宛清一怔,陡然間就想起舊事,那還是她和季雨濃初識時,兩人一起在海邊的小屋裏吃飯,在她眼中永遠沉穩優雅的季雨濃,吃相卻很驚人,那時她還笑他不像一個有錢人,麵她自己,則被季雨濃誇獎吃相最像有錢人。


  現在再想起那些事,竟然有種恍若隔世之感,她眸光一黯,垂下了頭,季雨濃卻沒有想到那麽多,繼續在那裏咕噥著,“早知道你出名時會累成這個樣子,就不費那麽多心思了。”


  木宛清卻聽得一驚,忙問:“你說什麽?”


  “我什麽也沒說!”季雨濃繼續瞪眼,繼爾又想到一件事,很快又在那裏跳腳,“你剛剛說什麽?何言在哪兒買的公寓?”


  “就在我家對麵呀!”木宛清回答。


  “他居然成了你鄰居?”季雨濃一臉黑線,有種世界末日要降臨的感覺,他是千算萬算,沒算到何言會中間插一杠子,而算到的那個斯洋,倒在他的威逼利誘之下,早早的跑開了。


  他心裏琢磨著該怎麽應付這個突發狀況,一時之間又陷入了沉默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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