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鴻溝(2)

  季雨濃卻仍是一直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沉沉的開口,“宛宛,夠了嗎?”


  木宛清抬眼看他。


  他說:“報複夠了嗎?心裏的怨氣消了嗎?”


  木宛清扭過臉去,不敢與他陰鬱的眼神相對。


  “如果夠了,如果心裏的怨氣能平複,那麽,就回來吧,生活還是要繼續的,不是嗎?”他的聲音忽轉柔和,隻是那柔和中有種說不出的倦怠。


  木宛清微扯著嘴角,笑得難看。


  “還是不要了罷!”她輕輕喟歎,“就算我回來,我們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這世上貌合神離的夫妻本來就多,我們又何苦再去湊熱鬧?”


  “你又沒有試過,怎麽知道不能回到從前?”季雨濃擰著眉毛,眼底卻是一片固執,“你是我的妻子,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你總歸還是我的妻子!”


  “可是……”


  “不要再說了!”季雨濃大手一揮,“你是盈盈的媽媽,你別想再跟幾年前那樣,把她扔給我一個人,這是你作為一個母親必須要盡的責任!”


  木宛清還想再說什麽,季雨濃卻在瞬間發了狠,一旋身壓住她的雙肩,他的手勁如此之大,她覺得骨頭被擠壓得痛不可言,不安的扭動著身子,他的臉卻已緊緊逼近。


  “木宛清,我不管現在你心裏在想著什麽,如果你再敢離開這個家,你就再也別想見到盈盈!我說到做到!”他的聲音喑啞而壓抑,眼神裏那份怒氣卻是再明顯不過,“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他轉身走了出去,剩下木宛清一個人站在原地發愣。


  可是,他留她在這裏做什麽?

  傍晚時分,季雨濃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將何淑言接了出去,自始至終,何淑言一直很安靜的捂著自己的臉,沒有精神病患者常見的那種狂躁和不安。


  眼看著她離開,盈盈的眼裏流露出不舍,走到她跟前,倒跟哄孩子似的,輕聲說:“奶奶要乖哦!等你治好了病,就可以再跟盈盈一起玩了。”


  聽見盈盈的聲音,何淑言捂住臉的手緩緩鬆開了,木宛清怔了怔,也不過短短幾天而已,何淑言像是在驟然間蒼老瘦弱,原本還算豐盈的臉,現在看起來卻隻是覺得形銷骨立。


  何淑言對著盈盈笑了笑,撫了撫她的頭,眼中慈愛之意盡顯,有那麽一個瞬間,木宛清甚至懷疑她壓根就是正常的,不過是為了逃避責任,才會裝瘋賣傻。


  但是,當目光無意中掃在她的身上時,何淑言陡然間又捂上了自己的臉,身子也在瞬間縮成一團。


  季雨濃伸手攬她進到車裏去,車子絕塵而去,木宛清卻還是站在那裏怔怔發愣。


  天黑透時,季雨濃才又回來,卻喝得醉醺醺的,連走路都不穩,木宛清習慣性的扶住他,他卻橫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她,問:“這回,總算滿意了,對吧?”


  木宛清的手很快縮了回去,有心反駁,卻又見他猛地衝去了衛生間,隨即傳來嘔吐之聲,她想了想,還是跟進去,弄了些熱水給他潄口,又擰了熱毛巾給他擦臉。


  做這些事情,對於木宛清來說,幾乎是一種條件反射了,幾年前,他每次喝醉酒回來,她總是要做這些動作,雖然過了幾年,這種習慣性的動作依然沒有變。


  隻可惜,季雨濃並不領情,目光冷冷的注視著熱氣騰騰的毛巾,擰著眉頭,擰開水龍頭洗臉。


  木宛清的手便僵在了那裏。


  他洗完臉把她往外推,一臉的疲倦和不奈煩,“你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木宛清轉身退出,上樓睡覺。


  卻是睡不著,支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但外麵好像也寂然無聲了,她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他上樓的聲音,躡手躡腳走到浴室門口,探頭一看,他居然再次在浴缸裏睡著了。


  這個男人,好像總有喝醉酒就在浴缸裏睡覺的習慣。


  她將浴缸裏的水放開,又拿浴袍給他披上,他睡得很死,無論她怎麽擺弄他,都一直沒醒,不得已,她去叫了管家來,半抬半抱著將他扔到臥室的大床上。


  他還是沒有動,木宛清伸手關了燈,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她輕輕的走出去,臨關門的那一瞬間,還是又掃了他一眼,黑暗中他的眸光一閃,竟是怔怔的瞧著她的方向,木宛清一怔,手中的門已輕輕帶上。


  他其實是沒有睡著的吧?


  隻是,不想醒來麵對她。


  那又何苦非要留她在身邊?

  轉而又想,自已呢?自己到底是想留在這裏,還是想遠遠的離開這裏?


  仿佛離開了就會痛,可是,如果不離開,還是會痛。


  糾結了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一早,頂著一對大熊貓眼圈起來做早餐。


  其實她也有好多天沒有像樣的吃過早餐了,因為起得早,時間充足,所以,做得非常豐盛,盈盈起床看到,非常驚喜。


  “哇,好多好吃的,媽媽你真好!”她笑嘻嘻的親了木宛清一眼,便開始津津有味的吃起來,因為有好一陣子沒有見到木宛清,她嘴裏含著滿滿的飯,卻還不住口的說話,一邊的季雨濃瞪了她一眼,說:“吃飯時不可以說話。”


  “爸爸好霸道!”盈盈笑,對於他的警告毫不放在心上,仍是邊笑邊吃邊咭咭呱呱的跟木宛清說個沒完,也不知從哪裏說起的,她突然又提到了奶奶,說:“奶奶好笨,都不會做飯!”


  季雨濃立時惱了起來,將勺子往桌上一扔,起身大踏步離開。


  盈盈委曲的眨了眨眼睛,說:“媽媽,我好像沒說什麽呀,為什麽爸爸要生氣呢?”


  “爸爸不是生你的氣!”木宛清看著季雨濃的身影,苦笑說:“他這是生媽媽的氣呢。”


  “他為什麽要生媽媽的氣?”盈盈又問。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問。”木宛清將她滿腦子的小問號全給掐掉,敲敲桌子,說:“吃飯。”


  吃完飯司機便送盈盈去上學了,她走到季雨濃的房間,敲了敲門。


  他正在衣帽間裏找衣服,看見她,微微挑了挑眉,說:“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來得莫名其妙,弄得木宛清本來想說的話說不出來,隻得怔怔的盯著他瞧。


  “昨晚,我喝多了,心情很不好,可能,冷淡了你,請你原諒。”


  他說著倒歉的話,眼卻根本瞧都不瞧她這一邊,好像是對著空氣在練習似的,木宛清苦笑,“你不用跟我對不起,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地方。”


  他勉強對她笑了笑,說:“謝謝你沒有連我也一起恨上。”


  木宛清低歎,直接了當的說:“我看,我還是搬出去住。”


  他慢慢的轉頭看她。


  “我們兩人……現在真的不適合……這麽相處下去,”木宛清艱難的說,“雨濃,你不覺得嗎?我沒有辦法自然的麵對你,而你,更不要能自然的麵對我,我們……我們何必在一起互相折磨?”


  “再試一試,好不好?”季雨濃輕聲說:“不試,怎麽知道不可以?以後,我會盡量控製自己的情緒。”


  “你這又是何苦?”木宛清急切的叫起來,“這麽生活在一起,有什麽意思?”


  季雨濃的眼神陡然間黯淡下來。


  “沒意思,是沒什麽意思,”他咕噥著,聲音卻慢慢變得淩厲,“木宛清,不管有沒有意思,我們都得生活在一起,我說過,你不可以再不管不顧的離開,不然,你會後悔的!”


  “你什麽意思?”木宛清跳腳,“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季雨濃,我並不欠你的!”


  季雨濃冷眼看她,“是我欠你的,好不好?”


  “我們互不相欠!”木宛清被他臉上那種冷如冰碴的神情刺傷了,他居然對她生氣?他憑什麽對她生氣?自始至終,她和木雲都處於被動的被人淩辱的地步,難道她做一次反抗,就應該受到他這樣冷漠的對待嗎?


  她恨恨的開口,“季雨濃,我們互不相欠,可是,你的媽媽,何淑言,她欠我們的,她欠我媽媽的,她毀了我媽媽的一生,又差點毀掉我的一生,現在,又要拿著我的過去,來毀掉我和盈盈的感情,你不覺得,她太過份了嗎?她就是一個惡魔,不管我怎麽樣對她,都不過份,她隻是瘋了有什麽了不起嗎?她做了那麽多壞事,謀殺了兩個人,她沒有受到法律的嚴懲,已經是老天對她格外開恩了!”


  “沒有證據的事,你不要亂說!你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她曾經殺死過你的媽媽?又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她曾經謀殺了她自己的丈夫?”季雨濃揮舞著手臂,怒目圓睜,“木宛清,沒有證據的事,你永遠都不要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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