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鴻溝(1)
“我怪你做什麽?”夏天右苦笑,“我也許還得感謝你,讓我明白我哥哥得病的真正原因。”
木宛清卻是一臉猶疑,“你們不知道嗎?”在她的心裏,一直認為,夏家其實應該知道所有真相,隻是,怕夏天左會受到懲罰,所以,刻意隱瞞了下來。
但是夏天右卻緩緩搖頭,“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女人曾讓他做過這麽過份的事,而他,竟然又那麽傻,居然肯為她做這種事。”
“可能,他真的很喜歡她吧!”木宛清輕歎,“愛情,總是讓人盲目而衝動。”
“可是,她卻隻是在利用他我哥哥!”夏天右終於憤怒起來,隻是,這股憤怒卻不是對她,而是對何淑言,“她什麽時候拿正眼瞧過我哥哥了?每次跟季成宇吵架了,寂寞了,便拉上我哥哥陪一陪,到最後,居然指使他去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可悲的是,我哥哥也不知吃了她什麽迷魂藥,居然甘心為她去做……”夏天右說著,不斷的撫著自己的胸口,一幅憤懣不平的樣子。
木宛清隻得輕歎,何淑言這個人,說來也真是可悲,得不到她愛的男人的愛,就連愛她的男人,也能狠心葬送。
“就是因為他,我哥哥生不如死的在精神病醫院待了十幾年,他這一輩子都毀在她手裏了,醫生說,他是絕對沒有可能再治好了,所以……”夏天右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從隨身帶的包裏拿出一包東西,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這是什麽?”木宛清驚訝的問。
“算是……何淑言的罪證吧!”夏天右沉重的說:“是我哥哥在出事後,給何淑言寫的信。”
木宛清“啊”了一聲,趕緊拿在眼底看,那信顯然有了些年頭,連紙頁都有些泛黃了,更是有被人揉搓成團過的痕跡,像是從垃圾簍裏撿出來,可是,雖然已很破舊,但那上麵的字跡卻是再清晰不過。
確切的說,這是一封情書,一封寫得再淩亂不過的情書,字裏行間都透露著對一個叫淑言的女人的愛意,但是,這份愛意,卻是扭曲而痛楚的,因為信裏明確提到了,因為這個女人,受這個女人的指使,他開車撞死了季成宇。
這也是一封遺書,想來,寫信者是打算將這封信發出之後,便選擇以死謝罪,所以,這封信寫得很長,很亂,但是,真相卻是昭然若揭,因為信件最後的署名是:天左。
目光匆匆掠過幾行,心裏已然有底,不禁問:“那你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
夏天右苦笑,“木小姐,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並不知道大哥患病的真正原因,那時他日夜酗酒,要不就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裏,還跟何淑言斷了來往,我們以為,他隻是因為季先生的死,想明白了一些事,覺得痛苦,因為就算沒有季先生,何淑言也永遠不可能跟他好,我們以為他是因為這個難過,再者,那時我母親也突然生病住院,全家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老人家身上,也就沒太在意他的事,誰想,等母親病好了,他倒瘋了,住進了精神病醫院。”
“那時,你們就沒有想到,要好好的查一下,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他瘋掉的嗎?”木宛清奇怪的問。
“查了,怎麽不查?”夏天右說:“可是,送進醫院製了那麽久,也沒見什麽起色,我因此又生了一場重病,就這麽耽擱下來了,後來,也就認了。”
“那這些東西……”木宛清小心的撫著那些發黃的信紙,夏天右已然明白她的意思,“這些東西,是我看了你發的貼子,才想起來去找的,自從大哥住了院,他的房間便原封不動的鎖了起來。”
木宛清“哦”了一聲,垂著眼斂說:“你現在把它交給我,是想讓我再發到網上去嗎?”
夏天右重重點頭。
“如果不是何淑言,我哥哥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想把真相還原在世上麵前。”
“何淑言已經瘋了!”木宛清歎息著,又把那包東西推給夏天右,“就算這些證據拿出來,對她來說,也沒什麽用了。”
“木小姐,你就那麽相信報紙的報導嗎?像她那樣的女人,哪會那麽容易就瘋掉?不,或者說,她本來就是個瘋子,一個清醒的瘋子,是不會再變瘋的!”夏天右激憤的說。
木宛清又何嚐不明白這一點?
但是,她突然沒有勇氣再繼續下去,她真的不想讓季雨濃恨她。
“對不起,我不能!”她低下頭,慘然而笑。
夏天右又驚又疑的看著她,“為什麽?你的媽媽,不就是她害死的嗎?”
木宛清倏然一驚,“你怎麽會知道?”
知道這件事的,也就隻有那寥寥的幾個人,而夏天右跟她素昧平生,沒有理由也應該沒有興趣知道這件事。
夏天右可能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一時之間無法回答,隻得支支吾吾道:“當年她就恨你媽媽,又怎麽會放過她?”
“可是,我媽媽被何淑言害死的事,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是誰告訴你的?是英姐,還是那個蒙著臉的女人?”她緊張的盯著夏天右的嘴。
“這你就別問了!”夏天右站起來,將那包東西收起來,“既然你不願意為你媽媽報仇,那麽,就當我找錯了人!”
他說完轉身走掉了。
木宛清滿腹心事的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不想季雨濃又已等在那裏。
“跟我回家。”他說。
“這裏就是我的家!”木宛清淡漠的答,“你那裏,是你媽媽的家,那裏麵有你媽媽的氣息,我討厭,我不喜歡。”
“所以,連你的丈夫和孩子也一並討厭上了嗎?”季雨濃對著她怒吼,“就因為心裏的恨,你不要我了,連盈盈也不要了嗎?”
聽到盈盈兩個字,木宛清噤了聲,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見到盈盈了,這些天,她像是活在複仇的夢幻中,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在做一場惡夢,可是,卻有一種力量催著她不停的走下去。
她站在那裏不出聲,季雨濃陰沉著臉,強製性的把她塞到了車子裏,然後,在路上狂飆,很快的,又看到了那一片蔚藍的海。
隻是,心情卻不像海的顏色那麽明朗,就如這別墅裏的氣氛一樣死氣沉沉。
穿過花徑,進了客廳,一切如舊,隻是,偌大的客廳裏一片死寂,不見人影。
季雨濃站在那裏叫,“盈盈,盈盈!”
一個小小的人影不知從哪個角落裏走出來,看到木宛清,明顯的愣怔了一下,然後,撅著嘴,站在那裏,大大的眼睛裏迅速盈滿了淚水。
“媽媽!”她委曲的叫,然後,撲了過來,“媽媽,你不要盈盈了嗎?你也不要爸爸了嗎?”
木宛清抱住她,眼淚流了滿臉,心裏滿是愧疚,這些日子,原本就變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媽媽怎麽舍得丟下盈盈?”她柔聲哄著懷中的小小人兒,忽然聽到隱約的嗚咽之聲,
卻並不是出自盈盈之口,循聲望去,在樓梯的陰影裏,看到了一個蜷縮著的身影,定晴一看,竟然是何淑言。
她蹲在那裏,蜷成一團,身子微微顫抖著,根本就不敢抬眼看人,滿頭的白發把她的臉蓋住了,木宛清也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隻能看到她抱著雙膝的手,細瘦如枯枝,她怔了怔,總算發現,雖然隻是短短的五年,她卻好似老了很多。
這種感覺,其實是初見到她時就已感覺到的,隻是,她麵對她時,一向是強勢而霸道的神情,仿佛錚錚鐵骨,永遠也不會有衰老枯竭的現象發生。
她在那裏發愣,盈盈卻已跑了過去,伸手去拉何淑言的手。
“奶奶,別怕,盈盈在這裏陪著你呢。”她稚氣的聲音讓木宛清不自覺的輕歎,擰開了頭。
季雨濃走過去,和盈盈一起,把何淑言拉了出來,扶到樓上臥室休息不,不多時,父女倆又走下樓來,盈盈順勢窩在了她的懷裏,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細細的瞧著她。
“媽媽還生盈盈的氣嗎?”她略有些羞怯的問。
木宛清搖頭,“媽媽從來沒有生過盈盈的氣。”
“那媽媽還生奶奶的氣,是吧?”盈盈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臉色。
木宛清張了張嘴,不知怎麽回答孩子的問題。
“盈盈,去做作業吧,爸爸和媽媽有事要說。”季雨濃拍了拍盈盈的肩。
盈盈卻有些舍不得,賴在木宛清的懷裏不肯動,季雨濃拿眼瞪她,她這才不情願的走開了,沒走兩步,卻又返回來,對木宛清說:“媽媽,你別走,好不好?”
木宛清心裏一酸,眼淚差點又掉下來,連聲應著,“媽媽不會走,等做完作業,媽媽陪你玩。”
盈盈這才放心的去了,客廳裏又陷入一片寂靜,因為是正午時分,有很好的陽光,透過大大的落地窗揮灑進來,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臉異樣的蒼白,映得那抹陽光竟如月光一般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