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爆料(4)
是季雨濃的,她接起來,他直截了當的問她:“你在哪裏?”
“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回答,“我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
季雨濃頓了頓,說:“宛宛,我剛看到今天的報紙,你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
“你不是在忙公事嗎?”木宛清笑起來,“再說,又不是什麽新鮮事。”
確實不是什麽新鮮事,她都懶得跟他說,因為說了也沒有用,反而讓他為難痛苦,何必呢?
她的語氣有些太過輕鬆了些,季雨濃聽到她的笑聲,不但沒有覺得釋懷,心裏反而更沉重了些。
他沉默半晌,又說:“外麵風好大,回家吧,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木宛清不由又笑,“你能什麽辦法?還是我自己來想辦法吧!”
“我是你的丈夫!”季雨濃一字一頓的強調。
“有些事,是要自己來麵對的。”木宛清的笑聲反而更加清脆,“你隻需要照顧好盈盈就行。”
“盈盈一直在哭呢。”季雨濃的聲線溫柔而耐心,“回來吧宛宛,我們一起麵對。”
“照片是何淑言女士爆料出來的,”木宛清的聲音平板,沒有一絲起伏,“幾年前她就曾經拿過那張照片來羞辱我,請問,你打算怎麽麵對?”
“我會讓她搬出去!”季雨濃回答得飛快,“我現在就會讓她搬出去!”
木宛清冷哧了聲,是呀,這也是他能做的極致了,作為一個兒子,他還能怎麽樣?可是,對她來說,隻是這樣,遠遠不夠。
“不用了,雨濃,一件小事而已,不用這麽大動幹戈,除了盈盈知道這件事之後,會為有我這樣的媽媽覺得丟臉,其他人的眼光,對於我來說根本就無所謂。”她重新換了輕鬆的語氣,“我辦完事就會回去,你不要擔心。”
然後,掛了電話,直接關機,深吸一口氣,叫了輛出租車,直奔精神病醫院而去。
聽說找夏天左 ,護士上下打量著她,說:“你是他的什麽人?好像有點麵生,以前從來沒有來過吧?”
“沒有來過。”木宛清說:“事實上,我是受一位長輩所托,來看望他的,他現在情形怎麽樣地?有沒有好轉的跡像?”
護士搖頭,向草地上呶了呶嘴,說:“你自己看吧,他就在那邊的長椅上呢,自從進來,就幾乎沒有說過話,不管你問什麽,他都一概不回答,有時醫生問得急了,他還會直接拿膠布把自己的嘴封上,最難治的就是這種病人,無從下手。”
木宛清的目光已經牢牢鎖住長椅上那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急急的向他移動,護士叫:“罪人,有人來看你了!”
木宛清猛地回頭,“你叫他什麽?”
“啊?”護士微愣,隨即又笑起來,不好意思的說:“真不是有意的,隻是因為這裏的人都這樣叫他,包括連些病患也都這樣叫,因為他難得說幾句話,每句話裏都不離罪人這兩個字。”
“他自稱為罪人嗎?”木宛清緊張的問。
護士想了想,回答說:“反正就是這麽個意思吧,有時說,我有罪,有時,又說對不起,要不就直接說我是罪人之類的。”
木宛清的心又抖了抖,好像自己已經快接近真相了,可是,真相會不會剝離出來,就看麵前的這個男人了。
走得近了些,會發現坐在長椅上的男人其實長得並不壞,五官筆挺,下巴線條流暢,當然,皮膚鬆馳,皺紋橫生,頭發斑白,已經是位老者了,但是,年輕時英俊挺拔的影子還是隱約可見。
注意到有人靠近,他微微的轉過頭來,沒有焦距的眼睛吊滯而茫然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木宛清卻是滿含希望的看著他,她心裏是希望,他能藉由自己這張與木雲相似的臉,勾起他一些對於往日的回憶。
可是,讓她失望的是,他隻是這麽定定的看著她,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是在看她,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身後的某個地方,又開始僵住不動了。
不得已,木宛清開口說話,她微笑著伸出手去,對他說:“夏天左,你好。”
他還是一動不動,木宛清蹲下來,一點點的逼近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是渾濁而無神的,就像魚目一般鼓脹著,很難看,因為木宛清已經完全擋住了他的視線,幾乎是與他麵貼麵,他終於有了反應,眼珠微動,翻起眼斂來看她,手也緩緩的抬了起來。
木宛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神經病患者遇到什麽刺激時,會有很強的暴力反應,她全神貫注的看著他,在他的手就快觸上她的肩時,飛快的掠開了。
他抓了個空,但手的動作卻並沒有停止,像夢遊一般,在眼前拂了又拂,像是力圖把什麽讓他不快的東西拂掉,他拂了很多遍,臉上終於露出困惑的神情,然後,突然站了起來,雙手向前,猛地做了個推的姿勢。
這一推用力不小,他整個人直直的向前摔去,眼看就要摔個嘴啃泥,木宛清適時的扶住了他。
“走開!走開!別來找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他瞪著眼看著木宛清,居然開始喃喃自語,再度做起那個拂東西的動作,這一次,木宛清沒有來得及避開,所以,他的手觸到了她的肩,他的眼神中陡地浮起一絲恐慌和驚悸,手指猶豫著觸上她的臉,然後,他像被火燒到了一般,低嚎一聲,迅速的縮回了手,躲到了排椅後。
“你是真的?你怎麽會是真的?你知道了嗎?你都知道了,是不是?”他開始捂住自己的頭,往排椅下麵鑽,因為身體抖得厲害,弄得沉重的排椅居然都動了起來。
木宛清心幾乎快要跳出了胸腔,她知道她已經接近了真相,她蹲下來,催問著:“夏天左,為什麽怕我?為什麽那麽怕我?”
“走開!你走開!”夏天左已經在椅子下低低的哭起來,這麽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木宛清看在眼裏,覺得非常的不忍,她知道自己即將說出的那些話會讓他更加的恐慌和害怕,可是,她卻停不下來,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卑鄙極了。
但她還是殘忍的問出口,“季成宇不是跳樓而死的,對不對?”她的聲音低而顫抖,卻帶著催魂奪命般的急促,“他是出車禍死的,對不對?是何淑言讓你做的,對不對?”
夏天左的瞳孔急劇的收縮,眼底彌漫著絕望的水霧,他的嘴大張著,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臉色也很快變得又青又紫,木宛清還想再逼問下去,卻見他翻了個白眼,居然暈厥了過去!
她嚇壞了,慌忙叫來了護士,護士又去忙著叫醫生,救護人員很快趕到,將夏天左七手八腳的抬回了病房。
經過一番搶救,夏天左總算已經蘇醒了過來,隻是,一睜眼看到木宛清,登時又大叫一聲,縮到了被子裏,瑟瑟發抖。
醫生回頭看了木宛清一眼,又附在護士耳邊說了幾句話,看那情形,是在了解她的身份,然後說:“這位小姐,請你以後還是不要再來探視這位病人了,很明顯,你的存在,讓這個病人感到很不安,這不利於他病情的恢複。”
木宛清垂下眼斂,無聲的退了出去。
走出精神病醫院,她找了家網吧,將手機裏拍的夏天左的那些驚悸不安的鏡頭全部傳到了網上,換著不同的馬甲,在本市的幾個重要論壇狂轟亂炸,接下來,又去一個威客網站找了N多水軍,開始拚命的頂貼,不過短短的兩個小時,貼子裏的樓層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瘋長著,她關掉網頁,微笑著退了出來。
不是隻有何淑言會爆料,她也會的,她會爆得比她更徹底。
隻是,以前總是不屑為之。
之所以選擇網絡,是因為網路又方便又快捷,一切都可以自已操縱,不像報社,爆料前總會顧著幾分私下裏的舊情,若是有個別人一個電話打到季雨濃那裏,直接給PASS掉,她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泡影。
當然,最主要的一點,是她確實沒有掌握到什麽有用的證據,她也明知此行自己從夏天左那裏不會得到什麽真相之類的東西,她要做的,也無非就是把一池水攪渾罷了。
抬頭看看天,已是傍晚時分,夕陽燒紅了半邊天,那種如血般流離滾動的豔色讓人莫名的不安。
她低下頭,返回自己的住處。
一進門,就見季雨濃坐立不安的等在客廳裏,一見到她,便直直的衝了過來,抱住她的肩連聲問:“宛宛,你去哪兒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
她淡然而笑,“我能去哪兒?不過就是外出散散心罷了,我反正不會再像幾年前那樣,稀裏糊塗的再把自己的命送了。”
季雨濃眸光微黯,將她擁在懷裏,說:“那怎麽把手機也關了?”
“覺得很吵。”木宛清推開他的手,走到沙發邊坐下,近來越來越怕麵對他,跟他之間也漸漸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