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我是來恭喜你的
光潔如鏡的水晶茶幾映出她冷笑著的臉,因為剛才下樓時太過匆忙,她的長發微有些亂,這麽垂著頭,便蓋住了大半個臉,隻露出一張陰狠又冷笑的眼,黑森森,烏洞洞,看起來望說不出的陌生。
何淑言正在對著外麵的管家和保安發火,可是,她發再多的火有什麽用?木宛清才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就像許多年前,她何淑言是英姐及那一幹傭人的衣食父母一樣,有錢有勢說話才硬氣,她做了那麽年有錢人,卻偏偏忘了這一點。
無巧不巧,季雨濃這時剛好驅車回來,他一下車,何淑言就撲上前去告狀,手舞足蹈情緒激動,木宛清懶懶的倚在沙發上冷笑,看見季雨濃從甬道上走過來,便坐直了身子,扮出一幅心事重重狀。
每個人都會演戲的天份,她是音樂家,演戲的資質原本該比誰都強。
等季雨濃進門,她的眼圈已先紅了,看到他,不爭不辯不吵不鬧,隻是含淚酸楚而笑。
他抱住她,說:“我都聽說了,是媽媽不對,她不該把方心嬋再帶進家裏來。”
“我不想惹她生氣,”木宛清輕聲嗚咽,“可是,方心嬋說話實在太過份!”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季雨濃輕撫她的肩,“你做得很對。”
“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木宛清溫婉而笑,“雨濃,我們去放風箏!”
一家三口悠閑出遊,去了體育場,因為是周末,天氣又晴好,放風箏的人紮成堆,無數彩色的風箏在碧空飛舞,笑語喧嘩不絕於耳,儼然又是喜樂太平世界。
木宛清有些懶懶的,便半躺在草地上看,季雨濃和盈盈則在草地上嘻笑著飛奔,父女倆的身影落在她的眼睛裏,悄悄的驅散籠罩在她心頭的濃濃陰影。
正興致勃勃間,季雨濃放在自己身邊的手機卻突然響了,她接起來,卻是管家打來的,急躁得要命,“季先生,不好了,老太太暈倒了!”
木宛清倒是一點也不緊張,她心裏一直有一種近乎惡毒的想法,她最好死掉了才好!
那聲幸災樂禍的冷笑尚未溢出口,她已然驚覺自己的冷酷,忙換了一種腔調,說:“有沒有打急救電話?”
“剛打過,現在救護車還沒有來!”管家在那頭回答。
她應了一聲,便跑過去,告訴了季雨濃。
還是裝作了驚慌擔心的模樣,隨著他急匆匆回家,不多時,管家的電話又來,說救護車已到,問了哪家醫院,車子調頭,又急急的向那家醫院駛去。
木宛清在那裏不住口的自責,“我就不該氣她的!”她低低的抽泣,又拿紙巾去揉眼,揉了半天,眼都揉疼了,卻豎流不出一滴眼淚,不由感歎,演戲原來也是力氣活。
在她的尚算傾情的演出中,季雨濃的眼圈唰地紅了,及至到了醫院,看到麵色烏青直挺挺躺在擔架上的何淑言時,那淚水便迅速湧出。
木宛清呆呆的看著他。
想一想,她還真的從來沒有見過季雨濃哭。
在她的印象裏,若幹年前的他,霸道冷酷中偶見那麽一絲溫柔,而現在的他,則是溫柔中偶現一絲霸道冷酷,可是,無論是溫柔還是冷酷,她從沒有見過他掉過一滴眼淚。
何淑言被送進了急救室。
季雨濃無力的靠在了椅背上,閉上雙眼,淚水從他的眼中接連不斷的湧出,他的薄唇微抖,瑟瑟的說:“她一定是被我氣的,我明知她心髒不好,明知道她這幾年身體一天比一天差,還那麽大聲嚷她,還說那麽絕情又過份的話,我實在是太對不起她了!”
木宛清呆呆的坐在長椅上看他,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倒是盈盈比較貼心,拿一雙小手去拭爸爸的淚,哄孩子似的說:“爸爸別哭,奶奶一定會好起來的。”
季雨濃的嘴角微扯了一下,卻有更多的淚奔湧而出,深深的垂下了頭。
急救工作進行了很久,久到季雨濃的精神幾近崩潰,他開始變得不安,居然拿頭去撞牆。
木宛清心驚膽戰的勸住了他。
隻是暈迷,他就已然這麽擔心難受,如果何淑言真的死了,他會怎麽樣的痛苦傷心?
如果……如果他再知道自己在背後做過的手腳,他又會怎麽樣?
木宛清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事實上,她並不認為何淑言這次發病與自己下藥有關,她總共不過下了兩次藥,應該沒有那麽快的效果吧?
可是,如果她的心髒原本就已經不堪負荷,就像一個人已然站在了懸崖邊上,哪怕一陣小風也能讓她墜落崖底。
她的心裏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害怕,完全沒有決意報複時那種理直氣壯。
好在,急診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醫生走了出來,季雨濃急急的迎上去,醫生取掉口罩,麵色舒緩,說:“病人已經沒事了,不過,以後要注重心髒的保養,對了,病人好像腦血管也有些問題,服藥時要特別的注意,有些對心髒傷害過大的藥,絕對不能用。”
明知道醫生隻是就事論事,木宛清的心卻又是一陣突突亂跳。
季雨濃忙不迭的點頭,心裏卻又是一陣愧疚,這些年,他一直對何淑言不管不問,甚少關心,不知道她身上竟然又多了一種病。
他衝進病房,守著何淑言又是眼圈通紅,盈盈也趴上去,親昵的去摸何淑言額頭,木宛清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微覺得這一幕有些刺心,借口買午餐走了出去。
一路上糾結萬分,心事重重,完全沒料到身後有人暗暗跟隨,看到醫院的紫藤花架下倒是靜謐無人,她走過去,尋了隻石凳坐下來,試圖理一理自己紛亂的思緒,冷不丁卻聽到一聲粗嘎的聲音響起。
她嚇了一跳,一回頭,就撞見一雙黑森森青幽幽的眼睛。
煩躁的擰過頭去,嘴裏的話也毫不客氣,“你好像陰魂不散?”
“我是來恭喜你的!”“西施”的眼笑成了一條縫,卻似比睜著時還要亮,那種亮,是詭秘陰險的。
木宛清不說話,隻冷冷的瞅著她。
“何老太太順利暈倒住院,看來,你的功夫沒白費,算是立竿見影,想必很快就能遂了心願,報了大仇。”
“你說話還真是雲裏霧罩的,讓人聽不懂。”木宛清站起身來,無意與這個奇怪的女人多做糾纏,轉身離開。
“西施”卻站在原地輕笑,說是笑,可是,能聽見的,隻是她沙啞難聽的笑聲,那雙眼底,是一點笑意也沒有,相反,那裏充滿了陰狠和得意。
她將落在自己肩頭的紫藤花瓣迅速的拂了去,腳步輕快的離開。
木宛清卻從另一處的紫藤花叢裏鑽了出來,輕悄如貓的跟了上去。
“西施”出了門即東拐,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木宛清也迅速的攔了一輛,吩咐司機盯緊前麵的的車。
司機卻像受到驚嚇一般,盯著她看了又看,直到木宛清拿眼回瞪他,他這才慌亂的轉頭。
前麵那輛車已然沒了影蹤。
木宛清氣得要死,正想下車,那司機卻說:“再往前找找看吧?說不定能找得到。”
她想了想,又重新坐了回去。
司機開車的技術卻很好,路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可是,他駕著車在人流中穿行,車速卻並不算慢,很快,木宛清又看到了那輛車。
就這麽一路跟下去,前麵的車開得並不快,甚至有些磨唧,司機說:“是個新手。”
“那你是老手嗎?”木宛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他卻又出神的盯著她的臉看,眼裏一片驚疑錯愕,木宛清沒好氣的又把他瞪回去,真是倒黴,連叫個出租車,都會遇到這麽奇怪的司機。
司機這時卻叫出聲來,“我想起來了,你是音樂家林越對不對?”
木宛清聳聳肩,漫不經心的回道:“你是第N個認錯的人了。”
司機還想再說什麽,木宛清沒好氣的叫:“師傅,能否專業一點,我又不是不付你錢!”
司機轉過頭,握緊方向盤,開始全神貫注的盯梢。
“西施”在一片高檔公寓前下了車,然後,走進公寓門前的一家咖啡店,找了個位子坐下,便開始打電話。
約過了有幾分鍾,一個身材高挑衣著豔麗的女子從公寓門口走出來,徑直進了咖啡店,坐在了“西施”的麵前。
木宛清看清那個女人的臉,不由背脊發涼,一頭冷汗。
居然是方心嬋!
兩人看起來特別熱絡,一見麵就頭湊頭在一起嘰嘰咕咕,木宛清刹那間像是定在了那裏,半晌動彈不得,腦中卻是轉若飛輪,越想越是冷汗層出,麵色發白。
“西施”大致可以猜出自己的意圖,她有沒有告訴方心嬋?而方心嬋和何淑言感情甚篤,又怎麽可能不告訴何淑言?
可是,如果她告訴了何淑言,那麽,為什麽何淑言卻又似毫無防備一般?她可是親眼看到她兩次喝下自己做過手腳的湯和咖啡。
她想來想去,始終想不清這裏麵的玄機,但是,心裏卻已不安到了極點。
“送我去××區海灣路521號。”她對司機說。
司機此時正瞪大眼睛盯著她瞧,聽到這話,不自覺的問:“你不跟進去了?”
木宛清頭大如鼓,“司機都像你這麽善解人意嗎?”
司機眨了眨眼,沒再出聲。
車子在路上疾馳,她的心裏卻依然覺得車速太慢,一再的催促那個司機,“快一點,快一點!”
“再快就飄移了!”司機說,“小姐,再急也得注意安全。”
到了別墅,她飛奔上樓,將那瓶兌過的液體迅速的倒進馬桶衝涮掉。
看著打著漩渦的水流,她苦笑,她這一招,是不是該叫毀滅罪證?
把瓶子塞進包裏,下樓,讓廚房做了點菜,裝在保溫桶裏,正想著開車去醫院,一抬頭,見那個司機還等在在外麵。
“你怎麽還沒走?”她探著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