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塵煙(1)

  “很好。”方心嬋安靜的開口,嘴角竟然浮起一絲笑,“很好,林小姐,你真是演技高超,我居然又被你騙了一次,我發現我還真是傻,真是好騙,什麽對這個瞎子不感興趣,什麽有未婚夫,我壓根就看錯你了,從你一進季家的門,我就該相信自己的直覺,你的眼裏有鬼,你跟那個孩子一樣,永遠都是鬼頭鬼腦的,你是一個賊,卻偏偏偽裝成淑女的模樣,真是好!太好了!林小姐,我為你鼓掌!”


  方心嬋的聲音淒厲的響在安靜的客廳裏,連同單調的鼓掌聲。


  季雨濃轉過身,張開雙臂,下意識的護住了木宛清。


  方心嬋咕咕的笑起來,笑聲夜梟,說不出的尖厲難聽,“原來所謂的癡情都是假的,季雨濃,這回你忘了你的宛宛了嗎?有了這個林小姐,你就不再想你的宛宛了嗎?還是,你壓根就是把她當成宛宛的替代品?她們長得很像嗎?可是,你是瞎子呀,你什麽也看不見,為什麽她可以,我就不可以?季雨濃,你告訴我,為什麽我就不可以?”


  “因為她就是宛宛!宛宛是無可替代的,隻有她,除了她,沒有別人可以替代她在我心裏的位置。”季雨濃麵色凝重。


  方心嬋和木宛清幾乎是同時驚叫出聲。


  “這不可能!”方心嬋瞪著眼睛大叫。


  “我不是宛宛!”木宛清極力反駁。


  “我知道的,你就是宛宛。”季雨濃的聲音沉沉入耳,“從你第一次出現在我的麵前,我就覺得,是我的宛宛回來了,因為我聞到了你的氣息。”


  “鬼話!你又在說鬼話了!”方心嬋冷笑,“這樣的鬼話說了那麽多遍,你不覺得煩嗎?你以前不是也經常做夢,夢見那個鬼魂回來了嗎?這一次,你又在做夢了吧?還是白日夢!”


  木宛清心跳如雷,她極力的平複著自己的情緒,矢口否認自己是木宛清。


  “如果我是木宛清,我根本就沒有必要隱瞞自己的身份,我會直接奪回盈盈的撫養權,才沒有興趣跟你在這裏打太極拳。”


  季雨濃的嘴角緩緩彎起。


  “如果你會那麽做,你才不會是木宛清,隻有一個真正愛著孩子的母親,才會更加顧及孩子的感受,而不是隻想強硬的擁有。”


  “宛宛已經死了,死了的人,是不可能複活的,季先生,你還是清醒一點吧。”木宛清深吸一口氣,轉身向樓下走去,現在,她隻想逃離。


  可是,方心嬋一把抓住了她。


  “不許走!你到底是人是鬼,給我說個清楚!”她咬牙切齒的模樣,讓木宛清不由打了個寒噤。


  “對不起,季太太,對不起。”她垂首倒歉,她確實對不起她,雖然她是出於好意,可是,事實證明,她的好意並沒有起到好的效果,反而適得其反,她也沒有料到,她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心。


  麵對被她善意的謊言傷害到的人,她也隻有低頭認錯。


  “我不要聽什麽對不起!”方心嬋憤怒的叫,“我要你回答我,你到底是誰?到底是那個鬼魂,還是別的什麽人!”


  “我不是木宛清,我是林越。”她回答。


  “你不是林越,你是木宛清!”季雨濃卻在那邊大叫。


  木宛清閉上眼,她突然覺得很累,她怎麽又會變得那麽累呢?她該不管不問的搶走盈盈,她為什麽又要莫名其妙的顧及那麽多呢?


  她沉默著往樓下走,可是,方心嬋不肯放開她,非要她說個明白,她的脖子被她掐住了,幾乎要窒息了!


  一雙大手伸過來,推開了方心嬋。


  木宛清的身子定了定,看向那雙手的主人。


  刹那間,仿佛墜入時空隧道。


  麵前的男子一身休閑裝,還是那幅瀟灑自如的模樣,五年了,他好像才是真正沒有什麽變化的那個人,依然年輕,依然帥氣,依然陽光。


  “宛清!”她聽見他叫她的名字,“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真的是好久不見,足足有五年了!

  她的眼淚狂湧出來,對麵的男子卻還嘻皮笑臉的模樣,他擁抱她,大笑說:“我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不行,我要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做夢!”


  他的話音剛落,木宛清就覺自己肩頭一痛,卻是被那男子狠狠的咬了一下,她跳了起來,叫:“喂,你為什麽咬我?你幹嘛不咬你自己呀!”


  “在這種情形下,我一般都是咬別人的,你忘了嗎?”席方平聳聳肩,笑得眼淚都流出來。


  季雨濃的聲音在一邊緊張的響起“方平,你認出來了?是嗎?她是宛宛,她就是宛宛,是盈盈的媽媽,對不對?她沒有死,她還好好的活著,對不對?”


  “呃……”席方平看著木宛清,對她揚了揚眉,木宛清臉一冷,恨恨的說:“木宛清早就死了,死了!她死了!死在五年前,死在那個冰冷的大年夜裏,死在那晚冰冷的江水裏!死在某個人的無情無義裏!”


  她說這番話,等於已經承認自己是木宛清了,季雨濃喜不自禁,摸索著過來尋她,卻在狂喜之中絆到了沙發,摔了個嘴啃泥。


  木宛清下意識的哎了一聲,直覺的想去扶他,動作未成,已然收斂,席方平嘿嘿笑,上前扶起季雨濃。


  季雨濃雖然摔得額角都腫起來,卻還是咧著嘴笑,“宛宛,你沒死,你還活著,這太好了!太好了!我們一家,終於可以團圓了!”


  他說著說著,竟然輕聲嗚咽,落下淚來!

  方心嬋完全傻掉了。


  原來,那個鬼魂竟然沒有死!


  她居然又活過來了!


  難怪季雨濃一見到她就有些失魂落魄。


  好了,現在,鬼魂回來了,她是季雨濃的妻子,那麽,自己是誰?自己算什麽?

  五年!


  十幾年癡戀,五年的等待,五年的追隨,五年的糾纏,到最後,她得被迫出局了嗎?還是,自始至終,她都是一個局外人,一個傻而笨的木偶,在那裏自導自演著一場獨角戲,從來都不曾進入過季雨濃的內心!

  不行!這太殘忍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憑什麽!

  她付出那麽多真心和愛,她傾盡自己的所有,遠離自己的親人,飄洋過海的奔他而來,到最後,卻要得到這樣的結果??


  她又悲又憤,又氣又惱,又恨又怨,發出淒厲的尖叫。


  “她沒死又怎麽樣?她還活著又怎麽樣?季雨濃,你不要忘了,我,方心嬋,才是你法律意義上的妻子!有我在,你們永遠也不要想著團圓!”


  季雨濃一怔,這才意識到,方心嬋還在這個屋子裏。


  他急急的說:“心嬋,你不要這樣!我可以把公司的一半產業給你,你要什麽產業,隨你挑,任你選,隻要你肯離婚!”


  “你不是不肯給我嗎?怎麽?現在為了這個女人,什麽都舍得舍棄了嗎?你還真是愛她!”方心嬋聽到這句話,更是心如刀攪。


  她當初就是算準他會以事業為重,不舍得放棄,才會提出那樣的要求,要他名下所有的產業才肯離婚,他當時就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寧願跟她過著這樣雞飛狗跳的生活,可是,現在,為了這個女人,他竟然連自己一直珍視的事業也不要了!


  妒嫉和怨恨象一條毒蛇,鑽進她的五髒六腑,無情的吞食著她的每一絲血肉,她連血都已經變得冰涼,可心裏卻似又有一股詭異的火在熊熊燃燒。


  這把火,不光要把她燒成灰,也一定要把她恨的她討厭的她愛的人,全數燒得幹淨,仿佛要挫骨揚灰,一起毀滅才最好!

  她微笑著緩緩開口,“我什麽都不會要!我隻要你們不幸福,隻要你們不團圓,隻要你們不快樂!隻要你們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卻永遠沒有辦法生活在一起!”


  那種恨毒的語氣,讓季雨濃渾身發麻。


  席方平上前一步,歎息說:“心嬋,你這又是何必?”


  木宛清沉沉的開口。


  “季太太,我不會和他在一起,不會和他團圓,更不會和他重敘前緣!我……”


  “你閉嘴!”方心嬋利落的截斷她的話,“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更不會被你蠱惑,你這隻鬼,你當初為什麽不直接死掉?你為什麽還要活下來!你這隻鬼,你永遠都是一隻鬼!”


  她吼叫著,瘋狂的跑下了樓,兀自在樓下叫囂,“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永遠不能一起相守!”


  她怨毒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客廳裏回蕩著,經久不散。


  盈盈在一陣尖厲的聲音裏再度哭鬧著驚醒。


  木宛清將她抱在懷裏,淚如雨下,盈盈伸出軟軟的小手去拭她的眼淚,她還睡得迷迷糊糊的,可能還在做夢,軟糯的童音模糊的重複著,“媽媽,不哭,不哭,媽媽!”


  “媽媽不哭,盈盈乖,盈盈睡吧,媽媽就在你身邊!”木宛清輕拍著她入睡。


  房間裏陷入了一片寂靜。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我是木宛清?”她轉向季雨濃,冷冷的開口,她自認為自己掩飾的很好,當初搬進季家時,也是知道原先所有的傭人都已經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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