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蠱惑(1)

  “什麽為什麽?”木宛清反問。


  “我把你打傷了,昨天晚上,你完全可以不管不問,隨便那夥流氓怎麽對我,可是,你沒有,為什麽?你不恨我嗎?”方心嬋蒼白的臉上滿是困惑,但是,因為不施脂粉,她看起來像個迷惘單純的小孩子,沒有任何攻擊性。


  “說不恨未免太虛偽,你對盈盈做的那些事,我想起來就恨得牙癢,可是……”木宛清輕歎,“你有你的苦處。”


  方心嬋曬笑,“看來,我昨晚喝醉酒,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你很愛季先生,既然愛他,就得學會包容,如果不想包容,那就隻有走開,除非你能改變他,不過,看起來很難。”木宛清皺眉。


  “那麽,你能告訴我,你是用什麽方法得到他的心?”方心嬋突然冒出來一句,把木宛清嚇了一跳,“你在說什麽?我得到他的心?”


  她啞然失笑,“季太太,我想我有必要說一下,我有未婚夫,他叫斯洋,遠比你的先生優秀,我沒必要放著一個優秀的男人不要,而來屈就一個瞎子。”


  “你嘴裏說著不在意,可是,你為什麽還要賴在季家不肯走?”方心嬋冷冷的開口。


  木宛清無言以對,半晌,又說:“我很喜歡孩子……”


  方心嬋仰著臉,很不耐的擺手,好像她說的根本就是廢話。


  她的目光遠遠的投向窗外,,自顧自開口,說:“那天我和他一起出去郊遊,剛到目的地,亞寧就打電話來,說林小姐出車禍了,他當時就慌得不行,讓老張馬上把車掉頭,我有多少年沒有見他這樣緊張了,像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出事了一樣,後來,我問清亞寧,才知道,她說的,是季家的園丁林小傑。”


  木宛清無語。


  她是萬萬沒想到,郊遊那天,居然有這樣的插曲,難怪那天季雨濃回來得那麽早,也難怪,方心嬋那天晚上見到她,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他被你吸引了!”方心嬋的表情空洞而落寞,“這些日子,我都很少見他去廢墟了,林小姐,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嗎?我用了五年的時間,也沒讓他忘記那隻鬼魂,可是,你認識他,還不到一個月。”


  “我想你誤會了,季太太,我是一個對她女兒很關心的人,你為什麽不認為,他是在緊張自己的女兒呢?”木宛清極力辯解。


  “你不提她的女兒,我差點忘了,”方心嬋歪著頭,直愣愣的盯著她看,“你跟盈盈素昧平生,為什麽那麽護著盈盈?還是,這是你接近他的方式?對他最珍視的寶貝好,然後,就慢慢的得到了他的心。”


  她的眼神幽幽暗暗,突然的又莫名的笑起來,“這樣的方法,我也試過,那時盈盈才多大?一歲多吧?其實那時我很喜歡她,說出來也許你不相信,可是,我那時真的很喜歡她,真心的疼她,可是,他對我很不好,我心裏覺得特別鬱悶,有一次吼了盈盈,他突然就軟下來了,不敢跟我爭,也不敢跟我吵,後來每次他對我不好,惹到我,我就會拿盈盈撒氣,他就會一直讓著我,一直讓著我,我就覺得特別解恨。”


  她的嘴角浮著殘忍的笑,木宛清唰地站了起來,厲聲叫:“方心嬋,你不要再說了!隻要有我在,我絕不會容許盈盈再被你折磨!”


  方心嬋咕咕的笑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


  “林小姐,我發現你一個特點,每次隻要一說到盈盈,你就跟一隻貓被踩到了尾巴似的,可是,你為什麽那麽疼她?為什麽要對她那麽好?”


  “因為她是我姐姐的孩子!”木宛清被逼到牆角,隻好不斷的重複著這個謊言,“你嘴中一再說著的那個鬼魂,是我的姐姐木宛清!季先生對我好,是因為,他心中有愧!他念著那個鬼魂,也是因為他心裏有鬼!”


  木宛清一字一頓的說:“季太太,不要以為,你現在過得很痛苦,當年我姐姐過的日子,要比你痛苦一百倍!他現在這麽虛幻的叫著木宛清的名字又怎麽樣?她在他身邊時,他何嚐給她過好臉色看?你又何苦要恨那個鬼魂?她不過跟你一樣,是個苦命的女人!你還好好的活著,她卻已經因為季雨濃的漠視和絕情,投江自盡,對這樣的一個女人,你怎麽還能恨得起來?對於這個女人留下的孩子,你為什麽不能寬容一點?”


  木宛清站在那裏,簡直就是控訴一般,方心嬋張口結舌,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問出一句,“你竟然,是宛宛的妹妹?”


  “是。”木宛清長籲一口氣,“盈盈是我的外甥女,除了季雨濃,她在這個世界上,就隻有我這一個親人,我當然要好好的照料她!”


  方心嬋飛快的眨著眼睛,“所以,你跟季雨濃之間,是不可能的?對不對?所以,季雨濃也隻是因為良心不安,所以才會一直念著那個鬼……哦,不,宛宛,不是因為愛她,才會念念不忘,對不對?”


  “對!”木宛清疲倦的答,“就是那樣!”


  方心嬋愣怔著,大而幽深的眼睛裏突然散發出異樣的神彩,她突然的就笑了,當她真心微笑的時候,看起來就像一個單純天真的少女,微帶著些許羞澀和不安,對著她微一躬身,“對不起,林小姐,看來,是我誤會了你!”


  木宛清暗自歎息,看來,斯洋說得不錯,方心嬋真正是毫無機心而單純的女子,她居然那麽快就相信了她的謊言。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壞。


  方心嬋跟她說了一大堆好聽的話,並保證以後不會再拿盈盈撒氣,然後小心的問:“你能搬出去住嗎?”


  她是這裏的女主人,竟然用這樣的語氣求她搬出去,如果木宛清還賴在這裏,那她的臉皮真正是厚得可以當防彈衣了。


  她垂首應承,“季太太,隻要你對盈盈寬容些,我會無比感激你,而且,我已經搬回自己的住處了。”


  方心嬋隻是對她微笑,木宛清告辭離去,人未離屋,早已聽見她迫不及待的給季雨濃打電話,“雨濃,你在哪裏呢?我想見你了!”


  那聲音溫柔纏綿,如少女情竇初開,木宛清聽在耳裏,卻隻覺得酸楚。


  但願她這一腔深情不會錯負,不要再像她,空有虛幻美麗的花朵,最後卻結出再苦澀不過的果實。


  方心嬋的事情搞定之後,木宛清覺得輕鬆了許多,她還是會天天去接盈盈,但是,不再在季家居住,而盈盈也說媽媽這兩天對她非常和氣,她的心也慢慢的放下來。


  因為斯洋的堅持,木宛清的應酬和演出很快又多起來,要參加的各種沙龍也是接二連三,她好像又恢複在美國時的生活,在各種華麗麗的宴會廳堂裏,端著高腳杯,或與人談笑風生,或與人附庸風雅,觸目處皆是衣香鬢影,才子佳人,歌舞升平。


  熱鬧到極點,華貴到極點,同時,也寂寞到極點。


  好在,還有何言可以跟她一起說說過去的事。


  兩人在廣場上散步,這一回,說的全是快樂的事,原來再不堪的往事,也有快樂的印跡零零星星的點綴在其間。


  就像坐在那間破舊的小平房裏,彈琴給木雲聽,沉醉於音樂的那一刻,母女倆的心靈是自由暢快的。


  還有,孟遠,於晶晶,還有那一幫饞嘴的女同學,還有席方平,還有那些熱心的鄰居們,無一不溫暖,無一不令人懷念。


  獨獨避開了季雨濃。


  與他在一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不堪回首,想一想,也真是奇怪,時隔五年,再次回想當年的那些愛恨情仇,似乎仍重重堆積眼前,清晰如昨。


  她微微出神,突覺胳膊被人撞了一下,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卻是一個送花的婦人,拿長圍巾包了臉,一幅急匆匆的樣子,見撞了她,一迭聲的點頭致歉。


  木宛清笑了笑,擺擺手,那婦人卻也奇怪,從花籃裏拿出一束花,塞在她手心裏,啞聲說:“這位小姐真是好人,這花,就當我謝你了。”


  “那怎麽行?”木宛清連忙推拒,“你也不容易,再說,你隻是碰了我一下而已,沒什麽的。”


  何言在一邊微笑,說:“好了,這花也很漂亮,宛清,我買了送給你,不就兩全其美了? ”


  他說著掏錢給那個婦人,哪知婦人卻直愣愣的盯著木宛清看,也不接錢,像是傻掉了一般。


  “怎麽了?”木宛清輕問,突然又覺得,這個送花的婦人看起來似是有些滄桑,衣著也極為普通,卻有極妖豔惑人的眉眼,她一愣,那婦人卻再次啞聲叫:“你是林越?音樂家林越對不對?”


  能被街頭婦人認出來,木宛清倒是很開心,那婦人將花硬塞到她的手中,然後,轉身跑掉了。


  木宛清站在那裏發怔,直覺得自己在什麽時候見到過這樣一雙眉眼,隻是,想了半天,仍是想不起來,也就懶得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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