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苦戀(2)
木宛清輕輕咳嗽,掩住了嘴。
季雨濃卻是一幅心急的模樣,“你講故事能不能專心點,不要東拉西扯!”
斯洋聳聳肩,“其實,哪有什麽有趣的?不過就是一個有病的爸爸帶著同樣病貓似的女兒去讀一所昂貴的音樂學院,中間有個小插曲,好像有個叫肖隱的女人當時在現場大鬧,被那位英勇的爸爸直接暴打出門。”
木宛清閉上眼睛。
往事,那些往事,她不願意再想的那些痛楚的往事,眼前的人,為什麽要一再提起?
“小越,你的同學說,她認識你的爸爸,好像跟她的爸爸還有一些交情,在L城也是一個富豪之家,後來,死於癌症,她爸爸還去參加了葬禮。”斯洋的聲音在殘忍的繼續。
“好了!你說夠了沒有!”木宛清倏地發作,“找到我的過去,覺得很開心嗎?我的過去,就那麽值得你們津津樂道嗎?”
房間裏一下子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木宛清的眼淚唰地湧了出來。
一直在屋子裏好奇的跑來跑去的盈盈,這時也聽到了木宛清的大叫聲,慌慌的跑過來,見她滿臉是淚,心疼拿小手給她擦,邊擦邊對訓斥自己麵前的兩個大男人,“喂,你們怎麽把老師氣哭了!”
季雨濃和斯洋麵麵相覷。
“對不起,小越,我……我就是想知道……”斯洋有些語無倫次,他其實,隻是想了解她更多一些。
季雨濃也在一邊連聲道歉,“對不起,林小姐,我不該追問的!”
木宛清牽了盈盈的手,無聲走進臥室,輕輕的關上房門。
好了,終於安靜了,將那所有的紛紛擾擾都關在了那扇房門之外。
可是,這樣,她的心,就能平靜下來了嗎?
晚上的時候,覺得特別悶,又轉去曾和木雲住過的那個貧民區,其實,那裏早已重新擴建,一座高樓已經拔地而起,柏油路修得筆直,再也找不回過往的一絲絲記憶。
她在那裏待了一會,曾經與木雲相依為命的日子,如煙似霧,迷了她的雙眼。
五年了,已經整整五年了,可是,有些傷痛,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更加刻骨銘心,她抱緊自己的雙肩,她是真的,很想自己的媽媽,很想!很想!
如果她還活著,該有多麽好!
淚水滑落麵龐,耳邊突然聽到清亮的童聲,“林姐姐!”
回頭一看,居然是何清,正被何言牽著,在旁邊的馬路上散步呢。
“咦?你怎麽會在這裏?”何言看到她,很是驚喜。
“哦,我來看看,”木宛清抽抽鼻子,對他笑,“這裏,我和媽媽以前就住在這裏。”
“是嗎?”何言笑,說:“那還真是巧,這裏早就擴建了,我買的房就在這裏,上去坐坐吧!”
她點頭,每當心裏被過去纏繞得透不過氣來,覺得想要哭,想要大聲叫的時候,她就會想到何言。
因為他明了,他懂得,他從頭到晚目睹了她怎樣從一個懵懂的小姑娘走進愛恨情仇裏,掙紮,然後,湮滅。
何言始終隻是靜靜傾聽,他明白,她隻是需要找個人傾訴,木宛清又哭又笑的說完自己這段時間與方心嬋的爭鬥,又說了斯洋和季雨濃,她哭完說完,心中一陣輕鬆,看看何言,臉上始終帶著輕淡微笑,間或的細語安慰,她不由又笑,說:“我還是想叫你何醫生,因為,你以前用自己的醫術救我媽媽的命,現在,卻又成了我的心理醫生。”
何言大笑,說:“看來,我真得考慮開一個心理診所了,又能窺探別人隱私,又能賺錢,這行當相當好。”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眼見天色不早,木宛清便驅車離去,城市的夜晚已是華燈初上,她在車子在燈河中無聲的遊走,經過一個夜店時,忽然看到門口一陣躁亂。
她不自覺的多看了一眼,卻是一群男人在圍著一個醉酒的女人大聲說笑,她皺起眉,就在車子要滑過的瞬間,她突然發現那個被圍著的女人有些眼熟。
她將車子倒了回去,打開車窗看了看,驚愕的發現,那個女人,居然是方心嬋。
她已經醉到不省人事毫無力氣了,那夥男人想來是流氓地痞,已經嘻笑著將她的衣服扒掉了大半,她卻手足綿軟,無法拒絕。
木宛清跳下車,衝了過去,那夥男人見她出現,又向她圍過來,木宛清冷聲說:“我已經報了警,還拍下了你們的照片,如果不想做牢的話,就盡管放馬過來!”
那夥人頓時作鳥獸散。
方心嬋歪頭看著她笑。
“你是誰呀?”她的舌頭已經硬得說不出來笑,“謝謝你救了我!”
“我送你回家。”木宛清扶起她,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卻突然嘴一張,對著她身上就狂嘔起來,那股子酒臭味,簡直是難以形容。
木宛清皺眉,但見她吐得扒心扒肺的,連眼淚都流出來,不由歎息,將她扶到車裏,又拿了紙巾幫她擦嘴和身上的穢物,方心嬋迷迷瞪瞪的盯著她看,“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別說話,躺著休息一會,我送你回家。”木宛清說。
“家?我沒有家!我哪裏有家?”方心嬋突然哭了起來,“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這裏,他不愛我,也不喜歡我,我哪裏有家?”
她趴在車後座上,像個孩子似的嗚咽,哭泣,邊哭邊捶著她的車後座,“王八蛋!他是個沒有心的瞎子!他是王八蛋,廢物!”
木宛清黯然,不再說話,直接驅車往海邊別墅去,一路上,方心嬋幾乎就沒有住嘴。
“我有多愛他?有多愛他?你知道嗎?”她哀哀的爬過來,眼巴巴的看著木宛清,“我從小時候起,玩過家家都想做他的新娘子,我的心裏,一直就隻有他,可是,他卻從來不把我放在眼裏,他先是喜歡那個什麽軟軟,後來又是什麽宛宛,好不容易,那個軟軟宛宛的,都走掉了,他又瞎了眼睛,可是,他瞎了眼睛,他還是我愛的人嗬,不管他變成什麽樣,我都那麽喜歡他,可是,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他為什麽就是不肯看我一眼?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
她像是癡了一樣,躺在那裏,睜著一雙幽深而痛楚的眼,一遍遍的問著為什麽。
為什麽?有誰知道為什麽?也許,答案在命運那裏。
終於到了季宅,木宛清在外麵按喇叭,亞寧過來開門,見木宛清把醉醺醺的方心嬋扶出來,不由瞪大了雙眼。
“季先生呢?”她問。
“季先生不在,聽老張說,他出遠門了,今晚不回來了!”亞寧回答。
“那你去放些熱水,給她洗澡!”木宛清吩咐,“再去煮些解酒湯,她喝了太多的酒!”
亞寧忙不迭的應著去了。
木宛清想把方心嬋扶進去,哪知她到了客廳門前,卻扒住門框,死命不肯進。
“不要送我來這裏!我不要來這裏!這裏有那隻鬼魂,那隻該死的鬼魂,她纏住他了,我鬥不過她!我用盡所有的方法,都鬥不過那隻鬼魂!”
方心嬋又可憐巴巴的哭起來,“她要是活著,我有的是辦法,可是,她是一個死人,我怎麽跟她鬥?我怎麽跟她鬥呀!”
木宛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拖進了浴室,又費盡勞力,將她身上的穢物處理幹淨,扔到大床上去。
方心嬋終於累了,一沾到床,就呼呼大睡,木宛清小聲帶上門,卻見盈盈大睜著雙眼看她。
“老師,她把你眼睛打成這樣,你為什麽還要對她那麽好?”她很是不解。
木宛清微笑,“你不是說過嗎?她不是壞人,她隻是心裏難過,才會變成這樣。”
“老師,你是善良的仙女,善良的仙女,最後都會得到幸福和快樂的。”盈盈咧嘴笑。
木宛清莞爾。
是呀,善良的仙女,最後都會得到幸福和快樂。
可是,那也不過是童話書裏說的。
夜裏木宛清一直睡不安穩,又起身去看了方心嬋一遍,她好像睡得也不好,不停的翻身,嚷著渴,木宛清倒了水給她,她很快灌進肚裏,還是嚷著渴。
木宛清見她麵色通紅,不由得拿手試了試她的額頭,這才發現,她發燒了。
找了退燒藥給她吃,又拿了冰毛巾來覆,到了下半夜,方心嬋燒退了,總算安靜的睡著了。
她卻是困倦至極,本身眼傷還未好,此時隻覺得眼痛帶得頭痛欲裂,胡亂找了些藥吃肚去。
第二天仍是起得很早,跟盈盈一起吃了早飯,正要送她去上學,忽然聽到樓上有嘶啞的聲音叫:“林小姐!”
她抬頭,是方心嬋,正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木宛清讓季家的司機去送盈盈,平靜的說:“季太太,早!”
“還是,不要叫我季太太吧?”方心嬋緩緩走下來,臉上還有宿醉的萎靡,她走到沙發上坐下,撫了撫淩亂的發,說:“昨晚,是你救了我?”
“算不上救。”木宛清淡淡回答。
“為什麽?”方心嬋盯住她的眼睛,那裏還是青腫一片,而且,看樣子,鐵定會留下傷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