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沈悄悄
木宛清直覺得頭暈腦漲,隻是愣站著,並不打算回答她的話,她卻已瞧見她手裏的羽絨服,尖聲說:“不至於去還衣服了吧?別忘了,你老公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你那衣服什麽的,晚還一下也沒什麽。”
木宛清隻是默然聽著,並不出言分辯,何淑言自說自話,也覺得沒什麽趣味,把身子一欠,說:“過來喂小雨吃飯。”
木宛清下意識的看了看窗外,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那麽多人守在季雨濃的身旁,竟然沒有人喂他吃飯嗎?
還是,就要等著她來喂?
可是,她是他的誰?她是他的什麽人?
她暗自歎息,卻還是聽話的走過去,把桌上的食物挨個掀起看了看,牛奶,麵包,小籠,稀飯,雞蛋湯,麵條,燕窩……她挨個報完,然後問季雨濃,“你想吃哪一樣?”
季雨濃選了牛奶和麵色,新烤好的麵包鬆軟可口,他可能也餓了,大口大口的吃著,很是香甜,木宛清的思緒突然又飄走了,飄到遙遠的海邊小屋,那是第一次看到他吃飯的樣子,狼吞虎咽一般,與她想像中的那種有錢人吃飯的派頭完全不同,還大大的驚詫了一把。
不自覺的歎了口氣,忽聽一個喑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喂我吃飯,很無趣是不是?”
她回過神,與季雨濃四目相接,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作答,隻把勺中的牛奶再次伸到他嘴邊,季雨濃卻頭一擰,說:“吃飽了。”
她無聲的縮回手,收拾桌上的食物,這時,護士又過來叫何淑言回病房。
“你好好照顧他!”何淑言看著她,“等他出院再說吧!”
木宛清隻是聽著,手裏的動作不停,將碗筷收拾出去,又弄了熱水,給季雨濃擦臉,擦完了臉又擦手,一直忙活著個不停,目光卻並不與他相接,不知怎麽的,怕看到他的眼神,那種因為另外一個女人而生出的無限寵溺的眼神,那種因為無法跟相愛的人在一起的痛楚的眼神,不管是哪一種,她隻看再看一眼,就會覺得心會碎掉。
處理完一切,護士也拿著鹽水瓶走過來,接下來,便是沒完沒了的打點滴,她又開始研究點滴管了,數個小時,她隻是盯著點滴管發呆,等到點滴掛完,季雨濃終於出聲問她:“你能告訴我,點滴管有什麽好看?”
她垂了眼斂,說:“沒什麽好看。”
“我也覺得沒什麽好看。”季雨濃又說,“能不能拜托你,把看點滴管的時間抽出那麽一點點,來看我一眼?”
木宛清呆呆的說:“你也沒什麽好看。”
“是,我知道,我是沒什麽好看,比起你的初戀情人,我確實一點可看之處都沒有,可是,我現在,畢竟是你的丈夫,就算不想看,你也要勉強自己,看我一眼,是不是?”
季雨濃的口氣明顯變得惡劣起來。
木宛清倏然一驚,初戀情人?他怎麽又想起來要提初戀情人?
她的目光倉促而驚惶的在季雨濃身上一掃,便又迅速的移了開去。
季雨濃突然暴怒,手掌在病床上用力一拍,那剛剛紮過針的手,突然又冒出血來,木宛清嚇了一跳,連忙用手按住。
“滾出去!不用你管!”季雨濃憤憤的甩開她的手,粗暴的把手上的膠布揭掉,任由那血線在手上蜿蜒。
木宛清欲再上前,可是,看到季雨濃惡狠狠的眼神,突然又驚怯起來,她最終站起身,很聽話的滾了出去。
可是,又能滾到哪裏去?
她終究還是不放心他,找了隻小凳,在病房門口坐著,懷裏仍抱著何言的羽絨服取暖,不知坐了多久,隻覺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實在忍不住,終於還是睡著了。
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睜開眼來,看到何言含笑的麵容,忙站起來,將懷中的羽絨服遞過去。
“何醫生,衣服還給您!”她說。
何言將衣服接過來,關心的問:“大冷的天,你怎麽坐在走廊裏?”
“哦,我本來隻是想在這裏坐一小會兒,不想竟然睡著了!”木宛清微笑著再次致謝,“剛剛披著你的羽絨服,倒也沒覺得冷。”
“那就先不用還我了,再披著是了。”何言重又將羽絨服披在她身上。
“不用不用,我這就到屋子裏去了。”木宛清將衣服再次還給何言。
何言又隨意的跟她說了幾句,無非是讓她注意身體,小心感冒之類的事,說了一會兒,便走掉了,木宛清輕悄地打開門,鑽了進去。
季雨濃居然沒有睡著,雙目陰鬱的盯著她看,木宛清被他看得很不自在,隻是垂眉斂目,端坐一旁。
“哪來的醫生?”季雨濃問。
“給我媽媽看病的何醫生。”木宛清回答。
“他倒是很關心你,還給你披衣裳!”季雨濃語帶嘲諷。
木宛清一怔,隨即苦笑,這母子倆,倒還是一樣的肚腸,隻是,何言對她,根本就像是長者對小輩的那種天然的關切,他大她十多歲,他們怎麽會莫名其妙的把她和他攪在一堆?
心裏益發覺得膩煩,並不出言分辨,就算季雨濃為此吃醋,吃的也是軟軟的醋,與她何幹?
季雨濃一語既出,卻得不到任何回應,當下也不再出聲,兩人全都跟悶葫蘆一樣,連護士進來察看季雨濃的傷口時,都忍不住要問:“你們是夫妻嗎?”
木宛清緩緩的搖頭,季雨濃卻在那裏點頭,護士吃的一聲笑出來,“到底是還是不是?”
“不是。”木宛清明明白白清清亮亮的回答出來,她與他,沒有婚禮,沒有儀式,沒有結婚證,親戚不知,友人不曉,她算他哪門子的妻子?又何必要枉擔這個虛名?
季雨濃卻已氣得麵皮紫漲,恨恨的問:“木宛清,你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木宛清淡淡的答,“一切都很沒意思,我哪有資格做你的妻子,做個替身還差不多。”
終於還是將這句話說出來,隻是,不再是那種詰責的口氣,而是再平淡不過的口吻,隻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季雨濃卻像是擰著眉毛,似是沒聽懂。
“你在說什麽?什麽替身?誰又說你沒資格了?”他一迭聲的問,轉而又是冷笑,“是你自己不想做了吧?是你自己又不知動了什麽心思吧?”
她說的話,他裝作不懂,可是,他說的話,她卻是真的不懂。
不懂了,卻也不想問,凡事問得那麽明白做什麽?不過把自己傷得更深。
閉上眼,躺在床上,當他的話是浮雲,季雨濃也氣咻咻的住了嘴,兩人再次陷入冷戰,誰也不再搭理誰。
隻是,雖然不開口說話,對於季雨濃,她卻還是悉心照顧的,天天在床前守著,片刻不離,他渴了餓了痛了難受了悶了,其實並不需要言語,一個眼神,她便會明白,相處得久了,未必是心有靈犀,些許默契還是有的。
“不想看到我,就離開好了,何必又在這裏假惺惺?”季雨濃餘怒未消,仍是出言不遜。
木宛清隻當沒聽見。
她是可以離開,可是,她離開了,誰來照顧他?那些傭人嗎?還是,那些親戚,下屬,友人?
她隻是不放心,好像唯有自己照顧他,才最是周到。
其實,還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離開,雖然已被傷得體無完膚,依然舍不得離開,但覺得,能多留一秒,便是一秒,能多看一眼,便是一眼。
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也可以變得那麽卑微,那麽低落,那顆心,似是一直要低落到塵埃裏。
幫他擦洗好身子,便將換下來的衣服端去洗,再回來時,隔著窗子,模糊的看到一個身影,心裏一寒,迅速的把腳縮了回去。
那樣軟語嬌俏的聲音,也唯有軟軟才有,原來,她叫軟軟,是沒有錯的,想來,那是他對她的昵稱。
心裏隻模糊的想著,倚在牆邊,聽著他與她相談甚歡,似乎是在憶及讀書時的一些事,言笑晏晏,開心至極,每多聽了一句,心裏便冷了一分,身體更僵硬了些,正魂不守舍,聽見一個男聲叫:“木宛清,你怎麽站在這裏?”
她愕然抬頭,驚訝的說:“方平,你回來了?”
“表哥大人住院了,我怎麽能不回來呢?”席方平一臉的笑意,扯了她的衣袖往病房裏走。
木宛清掙紮半天,還是被她扯了進去,與屋內笑語嫣然的兩人,撞了個正著,季雨濃的手,卻還停在軟軟的手上。
她擰開頭,隻當沒看見,席方平卻陡地震了一下,失聲叫:“表哥!”
“方平回來了。”季雨濃淡淡的應了一聲,那個軟軟卻已滿麵含笑的伸出手來,“方平,好久不見!”
席方平並不睬她,一雙眼睛仍是直直的落在季雨濃身上,又叫了聲表哥,卻是探詢的口氣。
季雨濃淡淡的說:“方平,我的大學同學沈悄悄,你不至於沒有印象了吧?”
沈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