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夜談話
月上柳梢，此時已是深夜，眾賓客貴人已經紛紛離開，隻剩下三三兩兩還在交談甚歡，身為主人的丞相唯有相陪到底，一旁的家丁奴仆全都在忙著收拾這些杯盤狼藉。
柳如歆躲開了唐宛如窮追不舍的提問和唐離風欲言又止的眼神，又將翠竹打發後，獨自一人走在回廊，向著客房而去。
撥了撥前額的劉海，夜色下的黑瞳悄然閃過一絲精光,立時便已察覺，有人在跟蹤。
步履輕盈，幾不可聞的輕嗤，居然這麽快就找上門來了，她倒要看看這個有何來意。
柳如歆不動聲色的放慢步子，仿佛是為了享受夜色而漫步一般，垂下的右手不經意間拂過裙擺，指間便隱藏了一根細小的銀針。
感覺到來人已近，柳如歆走到前方回廊拐彎處，側身貼在牆壁，趁來人不備，身軀一個扭轉詭異般的消失原地，再一看已經到了來人的背後，一個單手反擒住來人手臂，另一隻手早已快如閃電般指向頸部致命處。
快的隻在電光火石隻見。
月色映襯下，那指向來人頸間的銀針，更是閃爍銀光，寒氣逼人。
男子仿佛沒有準備，猝不及防就被柳如歆擒住，心下不由大驚。
他以為柳如歆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一路從大廳跟來，原本打算到沒人的地方就直接打暈帶走，沒想到這女人卻絲毫不給他反應的機會，一個轉身便抓住了他！
看樣子，早就注意到他了，居然還漫不經心的慢走，讓人全無防備。
“說，誰派你來的。”
背對著柳如歆的臉，他卻能聽見她話語中的冷意。
“家主想請柳姑娘一敘，不希望驚擾他人，還望柳姑娘隨我前去。”男子驚訝不過一瞬間，此時已恢複了沉穩。
雖然頸下的銀針差一步就見血，但仍然是麵不改色，倒也是個漢子。
“我問，誰派你來的。不要讓我說第三遍。”麵色冷凝，柳如歆已經沒了耐心，她隻想知道是誰，至於是為了什麽事情，不是重點。
“你——”
居然這麽不知好歹，那男子心下不由一怒，本來很輕鬆的事沒想到居然現在被人逼話，說還是不說——
眉頭緊皺還未說出話來，柳如歆手中的銀針便逼近了脖頸，隱隱有血光。
饒是那男子再淡定，此時也禁不住心下大駭——居然真的動手了，而且還是沒有絲毫的猶豫！
銀針的逼迫讓原本還有所顧忌的男子，這下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了，額頭有絲冷汗微微浸出。
再進一步——
“等下，我，我說！”
柳如歆見此終於慢慢的移下銀針，但手上的力道還是不減，“誰。”
“是皇上，皇上想約柳姑娘見一麵。”
果然猜的沒錯。
柳如歆瞬間收起手中的銀針，另一手微微用力甩開了來人被困的胳膊，饒是那男子練了一身護衛功夫，也被她甩的接連前傾。
“我若是不見怎麽辦。”
這都不見，未免太狂傲了些？！
男子見柳如歆的態度似乎並不把他的話放在眼裏，頓覺一陣怒火，當下就朝柳如歆喊去，“我皇要見你，你敢不見？！”
不說紫月皇朝，就是這普天之下的整片大陸，誰敢說不見他們皇上，今日被這女人一招擒住不說，居然還敢如此狂妄的說話，這不是不把他們皇上放在眼裏？！
“你覺得我敢不敢？”柳如歆冷眉一挑，本來還不準備動手的，現在真是看這男的態度不爽。
敢這麽吼她的，除了長官還從來沒有二人！
說罷手指快速揮出，銀光不過一閃，瞬時間沒入了男子腳下的土地，堪堪從他的鞋尖紮入了地下，男子再快也快不過柳如歆的銀針，再想退步卻發現鞋子已被牢牢釘住在地麵，真是好險。
頓時臉色難看如黑，“就算你今天不去又如何，皇上想見你，由不得你想不想！更何況，我並無冒犯之意，你不要欺人太甚！”
這番話說得倒也對，本來她打算明日就走，也沒將那個皇上身份放在眼裏，不過現在看來，沒必要為以後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退一步來講，說不定能夠借到那皇上的勢力，那也不為是一件好事……
聽了男子這句話，本來鐵了心不想見的柳如歆此刻便改了主意，當下也不再為難他，收斂了一身的淩厲之氣，“既然如此——你帶路吧，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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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當空，片片灰雲遮住了大半，柳如歆隨著剛才的男子一路疾行，避開了丞相府的眾人在皇城穿梭。
轉眼間來到皇城內的淨心湖邊，楊柳枝葉繁茂垂入湖水，隨夜風擺動，水麵波光粼粼，遠處湖心斷橋上，一襲紅間黑色披風遮擋住一身龍袍，紫月皇帝背對來人仰望月夜，負手而立。
大部分隨從都和汐妃回了皇宮，身旁隻留一個近身侍衛，遠遠看去，竟有一絲淒涼之感。
見柳如歆已經來到，侍衛無聲的和那名男子一起退後遠離。
柳如歆不動聲色的走上前去，目光淡然，不見一絲慌亂，也沒有行禮。
那紫月皇帝聽見來人，也不出聲，依舊仰望著頭頂的那片月，目光仿佛定住一般。
星空如水，夜色沉默。
良久，久到柳如歆以為紫月皇帝不會說話的時候，他終於開口——
“——朕以為，這輩子都再也嚐不到蛋糕的滋味。”
好似多年都不曾講話一般，一開口便是沙啞，以及……滄桑。
柳如歆並沒有開口，等著他繼續述說。
“第一次見到馨兒的時候，就是在一個這樣寧靜的夜晚。朕私自出宮……”往事緩緩訴說，關於馨兒，關於他的執念，關於他的悔恨，一切盡道。
紫月皇帝和穿越女藍馨兒相識，相知，到相愛，一朝稱帝，藍馨兒為他放棄自由，放棄底線，放下所有來到後宮和眾妃相爭，最終因為他的獨寵而被眾妃懷恨在心，趁他疏忽害死了藍馨兒，直到那一刻他才開始後悔，後悔不能保護她，後悔沒能給她自由，後悔選了江山棄了她……
“往日每年，朕生辰宴結束，她都會在碧雲宮帶著皇兒等我，吃上一份她親手做的，隻有我們一家三人的生日蛋糕，一轉眼，十幾年過去了，就連皇兒也長大了。”
許是很久沒人可以這麽敘說了，紫月皇帝難得將所有的心裏話全部都說了出來，不知為何，對柳如歆沒有一絲一毫的防備。
在他看來，也許是因為他知道柳如歆和他的馨兒來自同一個地方，讓他忍不住將她當做一個傾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