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青稚
這棟樓上的大火,不知道燒死了多少人。
我一直守在燭光裏麵,雖然對鬼魂任然有一些忌憚,卻總比開始的時候好了很多。
畢竟有一種說法叫做見怪不怪,許是見的多了,人也就本能的開始習慣,開始慢慢接受。
而那些鬼魂的要求,也是千奇百怪,各種都有。人間百態,也不過如此。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霧氣緩緩消散。
等我看清走廊裏麵的情況時,隔著外麵的天窗,空中已然有了一絲淡淡的魚肚白。
心裏的擔憂放下了不少,頓時整個人也輕鬆了許多。
現在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褚弦,好在這一夜也算太平,我第一次破天荒的沒有把事情搞砸。
伸了一個懶腰,一直放在牆角的蠟燭,也在火苗最後的一絲掙紮中熄滅了。
我轉過身子,想去褚弦的房子裏看看情況,卻與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差點撞了一個滿懷。
她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或者一直就站在我的身後。
我被那近在咫尺的臉龐給嚇了一跳。
身子往後挪了兩步,我才看清女人的樣子。
她長得很清秀,但就是臉色太過蒼白,白的就像是摸了一層麵粉似得,而豔紅的唇角,也像是被畫上去的胭脂。
不知道怎樣去形容那張臉,總之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好看,但卻讓人覺得不自然。這種不自然不是胭脂水粉塗掩蓋臉上的瑕疵,而是她生來就仿佛那種不自然的臉色。
女人身上穿著一件青色的連衣裙,腳上卻是大紅色的高跟鞋。
她整個人就那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連盯著我的兩顆眼珠子,也是凝固了一般。
“你誰啊,有病是吧?”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嚇得不輕,我拍著胸口,半晌才緩過氣來,卻依然心有餘悸。
被我罵了一句,女人不但不生氣,反倒咧嘴笑了一下,不過她一張死人臉,即便笑起來也不會好看。
“你叫沐筱對吧?”女人突然不笑了,緊跟著就是問了我一句。
“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麽?”我警惕的看著她,心裏已然對這個女人堤防起來。可惜反複的尋找記憶,我的腦海裏根本沒有任何關於這個女人的印象。
“我是誰不重要。我不僅知道你叫沐筱,我還知道你家男人就是褚弦,你把他害的不輕。”女人的話很輕鬆,但是沒等他說完,我的額頭上已然是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嘴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一些,並且身子朝著門板慢慢的挪了過去。
這樣隻要女人有動作,我也可以在第一時間找李道一求救。
女人似乎發現了我的企圖,她的速度很快,腳上的高跟鞋沒有給她絲毫阻礙。
我還沒挪出幾步,那個女人已然堵在門口,攔住了我的去路。
她看著我的神色也很是不善。
“李……”我剛要喊李道一,聲音還沒出來,就被女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住嘴,你還想不想救你的男人?”女人的嘴巴近在咫尺,他的聲音讓我很快的平靜了下來。
不僅如此,我的心裏更是帶著一絲莫名的喜悅,莫非這個女人是來救褚弦的嗎?
看著我使勁點頭,女人才把那一隻冰冷的手抽開,雖然現在是冬天,但是她那雙手上的寒冷也是有些不自然。
“你真的能救褚弦嗎?你說,隻要你能救她,不管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我嘴裏急急的叫著。
女人還在盯著我看,但是她的目光裏麵,分明多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疑惑。
甚至這般病急亂投醫,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卑微。但每每想起與褚弦的一點一滴,我始終無法忘記任何關於他的記憶。
我心裏隻有一個想法,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讓褚弦活下來。
“你很傻,真的很傻。”女人一臉的鄙夷,許久才轉身看了看門口,指著裏麵的房間。冷笑著問我:“沐筱,這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對你好,沒有任何別的企圖。你以為裏麵的那個道士是真的死心塌地的幫你嗎?你好好想一想,你的身上有什麽,值得他那麽為你付出?”
女人的這話不是沒有道理,而且這個問題真的把我問住了。
剛開始找上李道一的時候,我隻不過是他一個平常的客人罷了,我出錢,他出力,僅此而已。
但是事後,李道一還是跟著我,為我解決各種麻煩,我是個窮學生,根本付不起他的傭金。
所以他為什麽跟著我,這個問題在沒有被挑出來的時候,我根本一無所知,但是現在女人拿出來問我,我仔細思量的時候,甚至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身上也確實沒有值得別人惦記的東西,也許有,隻是我暫時沒有看出來。
我本來就是疑心很重的人,可以說除了褚弦,我沒有誰可以死心塌地的相信,畢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司徒隨風的事情讓我悔不當初,也讓我不敢再輕易的相信任何人。
然而想到那棟失火的大樓裏麵,李道一麵對司徒隨風,他明明沒有一絲勝算,卻依然執意讓我離開。
試想,那個時候,我要是放棄李道一,拉著褚弦一起離開,李道一不可能有機會活著。
他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我的手裏,那個時候,李道一曾經解釋說我們是朋友。
雖然這個解釋在現在的社會中,猶如一句笑話一般,但是我當時卻是心裏滿滿的感動。
兩種想法在我的腦海中不斷的碰撞。我始終沒法決定,該去相信李道一,還是該去相信這個來曆不明的死人臉女人。
“那我要我我們是朋友呢?”我嚐試著問了女人一句。
女人搖了搖頭,啞然失笑:“所以說你真的沒腦子。你認識那個道士才幾天,你知道他的過去,了解他的為人嗎?夫妻同床睡,人心隔肚皮啊。何況是所謂的朋友?”
“可是他曾經把自己的命都交給我一念之間,但若他真的對我有企圖,怎會讓自己這麽冒險?更何況,再退一步講,而今他想要得到什麽,憑我們的關係,我難道會拒絕他嗎?”我一股腦的將心裏的疑問推給了女人,這也代表了,我雖然嘴裏義正言辭,但是心中已經開始有個潛意識在默認女人的話,倘若他能把這些問題回答出合理的答案,那我有很大的可能,開始孤立對李道一的信任。
“你是真的就像一頭豬一樣蠢嗎?一場賭局,你明明知道對方怎麽出牌,即便再大的賭注,你也舍得壓下去,對吧。李道一不是信任你,而是他太了解你了,看似他在賭自己的命,事實卻是他知道你會回去,所以他根本沒有任何的危險。”女人的解釋很精辟,也確實有這個道理。
我一下子被他的話愣住了,甚至有些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確實,一個人若是知道你怎麽對她,那麽他即使做出在危險的事情,也是合理的。
就好像李道一,他之前是知道我不會丟下她的,所以他才能表現的很決然,讓我離開。
“可是,我身上有什麽值得他惦記的呢,他為什麽不現在說出來?”原本四個疑問,到現在隻剩下了兩個疑點。
“好好想象我跟你說的吧。他很了解你,甚至能猜出你麵對問題的一個處事方式。所以也就不難解釋,他為什麽不現在和你開誠布公,因為他很清楚,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話我隻能說這麽多了,你若是執迷不悟的話,以後要是出了事情,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女人一陣冷笑。
確實,女人之前的每個解釋都很合理,但是這最重要的問題上,還是有些牽強,不是我吹毛求疵,而是人生在世,真正可以交心的人不多,這種人失去一個,都是一生難以挽回的錯誤。
“褚弦是中毒了。那個道士沒有去找解毒的方法,而是吃力不討好的在這度化冤魂,用香火功德來壓製你男人身體裏麵的劇毒。這種方法治標不治本,而且毒素在身體裏麵越久,就越難驅除,這種道理,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懂。所以,那個道士別有用心已經擺在明麵上了。”女人似乎一眼就看出了我心裏的想法,不然她絕對不會說出這麽一番話。
“那褚弦他到底中的什麽毒?”我聽到褚弦的事情,李道一的那些東西,已經被我本能的推到了一邊。
“是一種很難驅除的毒素。他現在不僅中毒,還因為你,打斷那個糟糕的續命,傷到了自己魂魄,使他傷上加傷。所以,你現在讓他恢複,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女人說起褚弦的情況,我隻能慚愧的低下頭。
褚弦這一身的遭遇,其中每一件,都是和我有莫大的關聯,確實我就想災星一般,將他害的不淺。
“那你能救他嗎?”我抬頭,對著女人原先站著的地方問道,但是視線中,那個地方明明空空如也。
方才的女人,竟是像一場夢一般,在我低頭的一會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無處尋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