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牽絆
夜涼皇久久不語，夜重光聞言，也道：“留下他吧，有我們這麽多人盯著，他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來，他淪落至此，陛下你也有責任的。”
夜重光是這世上最了解夜涼皇的人，他知道，方才夜淩雲說的那些話，還是觸動了夜涼皇，這時候的夜涼皇，對夜淩天是有愧疚的。
夜涼皇聞言，把視線落在了風臨淵身上。
沐晴嵐是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風臨淵也是，如果他不願意，夜涼皇說什麽都是不會放過夜淩天的。
察覺到夜涼皇的眼神，風臨淵低聲道：“良妃是良妃，他是他。”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夜重光暗暗鬆了一口氣。
夜涼皇對風臨淵心裏有愧，也因為和當初沐晴嵐的感情，風臨淵是夜涼皇最重視的兒子。
但就是因為這樣，他並不希望風臨淵太過強勢，逼的夜涼皇為了他大義滅親，那樣的話，對風臨淵沒什麽好處，父子倆之間遲早也會生出嫌隙來。
得到風臨淵的首肯，夜涼皇才道：“來人，將他帶下去，幽緊二皇子府，未經允許，不許任何人探視。”
一個他，就代替了夜淩天，這意思，便是隻取消了流放，而之前說好的貶為庶人，褫奪皇姓等一係列的懲罰還是不會改變。
夜淩天麵上並未有逃過一劫的慶幸，木著臉和一臉灰白的文昌侯一起被侍衛壓下去。
夜涼皇疲憊的揮了揮手，道：“退朝吧。”
太監扯著尖銳的嗓子喊出“退朝”兩個字，大臣們都鬆了一口氣。
這一天，所有人的腦袋上都玄了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誰也不知道皇帝下一個拎出來的會是誰。
尋常的大朝會頂多一個半就罷了，今日卻整整持續了四個時辰，走出大殿的時候，那些大臣們肚子都在咕嚕亂叫。
到了這個時候，夜涼皇才來得及問一聲：“沐……沐大小姐她，情況究竟怎樣？”
“被囚禁了這麽多年，身體狀況肯定是好不到哪裏去的，不過，我們最不缺的就是上好的藥材了，好生滋補一番，一年半載的，倒也修養過來了。”
夜傾雲想著沐晴嵐那虛弱的樣子，眼神暗了暗，道：“隻是她被迫長期服用致幻藥物，精神實在是不太好，後續的治療，我得和師父好好研究一下。”
“有希望嗎？”
夜涼皇神情忐忑，良妃能如此不擇手段，對沐晴嵐的手段肯定不會柔和。
雖然沐晴嵐還活著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但夜涼皇想著，當初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子連自己的意誌都不能主宰，那對沐晴嵐而言，太殘忍了。
“不能說可以完全治好吧，但是我和師父一定會盡力的。”
夜傾雲語氣堅定，眼神執著道：“畢竟她是阿淵的母親，我想讓阿淵父母健在，闔家歡樂。”
夜涼皇聞言，意味深長道：“阿淵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氣。”
夜傾雲眉眼彎彎，笑著點頭：“我也這麽覺得。”
話落，看向遠處走來的風臨淵，退朝後，他被沐國公請去說話，夜傾雲便帶著夜涼皇提前一步到了流光殿。
風臨淵很快走過來，疑惑道：“怎麽不進去？”
“等你呢。”
夜傾雲自然而然的挽了他的胳膊，道：“沐國公沒說要親自來看看？”
“他急著恢複去那一些母親以前用慣的東西，想著或許能安撫一下母親。”
風臨淵說著，表情微微柔和了些，道：“師兄去良妃那裏了，想著若是能問出他們所用的藥物，對母親的治療有幫助。”
“嘖，我當時光顧著生氣了，竟然忘了他們同用的藥。”
夜傾雲懊惱的拍了一下腦門兒，道：“走，我們去看看沐夫人。”
拽著風臨淵就往流光殿走，步伐隨意，倒是沒忘了還有夜涼皇這個長輩在，沒有蹦躂到他前麵去。
邊走邊道：“可能是因為長期的囚禁，她有點怕生，我好不容易才哄了她不怕我，你們遠遠的看一眼就好了，別靠太近，知道了嗎？”
父子倆默默點頭。
流光殿內，疾風看到夜傾雲，如獲救星似的跑了過來：“夫人你可回來了！”
話說完才看到夜涼皇和風臨淵，腳步一停，乖乖見禮：“參見陛下。”
夜涼皇頷首示意免禮後，疾風才小聲叫了一聲“主子。”
風臨淵直接開口：“怎麽，母親情況不好？”
“也不是不好，就是一直縮在炕角不說話也不吃東西，拿食物給她跟不認識似的，後來流螢突發奇想，拿了兩個漫天當著她的麵啃了一口，把剩下的給她，她才吃了。”
沐晴嵐至今未婚，卻是風臨淵的母親，疾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便隻能以她代稱了。
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流光殿正殿，這裏是前朝一個公主的宮殿，華麗自不必說，也大的出奇。
隻是正因為流光殿很大，那縮在炕角的人影看著才越加顯小。
流螢站在炕頭的帷幔後，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沐晴嵐，但沐晴嵐見不到她。
見夜傾雲來，張嘴就要喊人，被夜傾雲一個禁聲的動作給製止了。
夜傾雲從門口探一個腦袋進去，細聲細氣道：“嵐嵐在嗎？”
“嵐嵐？”
夜涼皇聽到這個稱呼，若有所思的看向風臨淵。
後者雙眼寵溺的看著趴在門口的夜傾雲，根本無暇顧及他。
無奈的笑了笑，回頭看向室內。
就見縮在炕角，渾身上下都寫著警惕和害怕的沐晴嵐竟然從炕角慢慢探出半個身子來。
“是酒酒嗎？”
那警惕的樣子，像是躲在牆後的貓兒，試探著伸出一個小腦袋偷看，殊不知兩隻耳朵已經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是我，我可以進來嗎？”
夜傾雲把腦袋又探進去一點，和沐晴嵐視線相觸。
“快進來，不然要被發現的。”
沐晴嵐忙衝夜傾雲招手，還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
夜傾雲配合的貓著身子躡手躡腳的跑進去，嗖的一下跳上大炕，偷笑道：“你別怕，我來的時候很小心，沒被人發現的。”
她之前跟沐晴嵐說自己是專門來救沐晴嵐的，這是她自己的秘密基地，不會被人發現。
沐晴嵐接連點頭，拉著也青雲的躲在那稍微垂下來一些的帷幔後麵，才小聲問道：“你去哪裏了，我還以為你被那些壞人發現了呢？”
“不會，我很厲害的，她們發現不了我，就算發現了，我也能打得過他們。”
夜傾雲故意做出一副小孩子驕傲的表情來。
沐晴嵐抿著嘴看著她，明顯是不相信，但不知道為何，卻沒有反駁。
夜傾雲也不急著讓她相信自己，輕鬆轉移了話題，揉著肚子哀哀的叫：“我好餓啊，嵐嵐你餓嗎，我們吃東西吧？”
沐晴嵐聽到要吃東西，先是眼睛亮了一下，隨即神情微黯的搖頭：“我，我不餓。”
“嵐嵐~”
夜傾雲揉著肚子，眨巴著眼睛裝可憐：“可是我好餓啊，一個人吃飯好沒意思的。”
可憐巴巴的模樣很快引起了沐晴嵐的同情，她猶豫著點頭：“那，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吃。”
“嵐嵐你最好了！”
夜傾雲跳下炕去，對門外的風臨淵道：“讓他們把藥放在粥和饅頭裏拿過來，另外，去將軍府把楚菲菲帶來，她現在這情況，也就對小孩兒能放心些了，有個小孩兒在會好一些。”
風臨淵應了一聲，轉身就離開了，夜涼皇則透過門縫看著那不放心的探出半個身子來的女人，眼眶一酸，心中發澀。
夜傾雲看了看他，到底是什麽都沒說，她無從評價夜涼皇和沐晴嵐之間的感情，也無從安慰，從結果來看，夜涼皇和沐晴嵐都是受害者。
可這兩個人的曾經卻改變了風臨淵的一生，她除了心疼風臨淵，別的什麽都不能做，也不想做。
一整個晚上，夜傾雲都把自己當成一個單純的小姑娘，和楚菲菲一起哄著沐晴嵐吃飯，哄著她聊天，試圖讓她忘記對陌生環境的恐懼。
然而，直到沐晴嵐困的睡過去，夜傾雲依舊未能打開她的心防，臨睡前不過是讓流螢幫著拿了一下洗漱的棉帕，她便扯著嗓子尖叫不已，讓夜傾雲的哄睡工作延長了半個時辰。
好不容易讓她入睡，夜傾雲鬆了口氣，帶著楚菲菲悄悄離開寢殿。
楚菲菲乖覺的很，貿然被楚飛白送進宮，風臨淵臨時叮囑了幾句，她就像個小大人似的配合著夜傾雲完成了安撫沐晴嵐連點吃飯和哄睡的任務。
離開寢殿，又走了好長一段，小姑娘才忍不住好奇，道：“雲姐姐，那個阿姨，為什麽會變成那樣啊，她是被人欺負了嗎？”
夜傾雲驚訝於小孩子的敏銳，蹲身和楚菲菲保持視線齊平，問道：“菲菲為什麽會這麽說呢？那位阿姨也可能是生病了啊？”
楚菲菲搖頭：“人生病會疼會難受，怎麽會怕見人的，那個阿姨就算是生病，那也是被人欺負到生病的！”
小姑娘越說越覺得自己猜對了，握緊了小拳頭哼聲道：“欺負她的人是誰，我要幫阿姨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