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互憐

  “你說吧。”


  風臨淵從來都不喜歡別人跟他談條件,但這是夜傾雲的擔憂,所以他也沒有嚴詞拒絕。


  流螢也知道,自己做不了風臨淵的主,咬牙道:“夫人似乎早就知道裂魂珠的厲害,那日主子中了裂魂珠後,夫人一探脈,就有些走火入魔的預兆,後來不知怎的,又穩住了。


  今早,奴婢給夫人梳頭時夫人突然吐了一口汙血,還從指間逼出了四根銀針。”


  至於夜傾雲一夜白頭的事情,流螢到底是沒敢說,那件事的衝擊力太大了,就算風臨淵再冷靜,她也不敢冒險。


  疾風驚訝不已,看到風臨淵難堪的臉色,忙道:“主子千萬別激動,否則,夫人為你所做的一切就都前功盡棄了。”


  流螢隻說了自己的所見所聞,可疾風和風臨淵都不傻,夜傾雲這時候從體內逼出銀針,無非就是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想為風臨淵體內剩餘的三根銀針盡一份力而已。


  風臨淵在一瞬間的驚怒之後,很快平複了情緒,他道:“這件事,本王就當不知道了,你們稍後就去請重光君來,讓他務必好好給酒酒檢查一下身體,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問題。”


  夜傾雲那內息紊亂的他隻靠近她就能感受到了,怎麽可能隻是幾根銀針的功勞?


  流螢剛賣了夜傾雲,又見風臨淵麵色不虞,想了想,忽然道:“對了主子,那天刺殺您和夫人的是夜恒碩和韓如煙,裂魂珠本來是韓如煙要用在夫人身上的,是鳳離音從中作梗,才用在了您身上。”


  夜恒碩和韓如煙這兩個人會對他們下手,風臨淵並不覺得意外,隻是聽到鳳離音的名字,才挑了挑眉,道:“她是九淵山的人?”


  流螢搖頭:“夫人把她扔給青山去審了,奴婢到現在也沒見過青山,還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不過主子你放心,夫人已經幫你報仇了,夜恒碩現在可比您慘多了。”


  流螢滿臉的幸災樂禍太過明顯,風臨淵下意識問了一句:“她做什麽了?”


  疾風嘴角抽了抽,沒說話,卻不自覺的夾緊了雙腿。


  流螢興衝衝道:“奴婢聽說夫人把夜恒碩給廢了。”


  她比劃了個剪刀手,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幸災樂禍的小心思,呲牙道:“又在睿親王府主院放了一把火,夜恒碩現在就是個公公,還是毀了容的那種。”


  風臨淵嘴角抽了抽,去看疾風:“都是酒酒自己幹的?”


  疾風點點頭:“青山和流火陪夫人一起去的,但是他們沒進睿親王府。”


  夜傾雲端著熬好的蔬菜粥進屋的時候就覺得屋裏三人的表情有點詭異。


  冬日天冷,瓦罐裏的蔬菜粥從廚房端到屋裏已經晾的可以入口了。


  她給風臨淵喂了好幾口,見風臨淵還是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由撇嘴:“有話就說,你這是什麽眼神?”


  “我聽說,你把夜恒碩給廢了?”


  風臨淵終於開口。


  夜傾雲聞言就去看疾風和流螢,那倆人眼觀鼻鼻觀心的貼在主子上假裝自己不存在。


  夜傾雲嗤了一聲,道:“是,怎麽了?”


  “那個老匹夫,隨便教訓一下就行了,何必髒了你的手。”


  風臨淵小心翼翼的覷著夜傾雲的臉色,道:“那老家夥沒為難你吧?”


  夜傾雲把下一勺蔬菜粥喂進他嘴裏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老家夥指的是夜涼皇,搖了搖頭,道:“夜恒碩躲在睿親王府那龜殼裏縮居不出,如今變成那副德行,他感激我還來不及,為難我做什麽?”


  “畢竟是當朝親王。”


  風臨淵搖搖頭,示意吃不下了,“表麵功夫也要做的。”


  “說是交給京兆府和刑部了。”


  夜傾雲端起碗自然的吃起了風臨淵沒能吃完的粥,眉心微皺著,道:“而且趙良臣私自出兵的奏報也到了朝廷,朝廷現在集中力量處理趙良臣,根本沒空搭理夜恒碩。”


  風臨淵看著她有條有理的分析夜涼朝政,終是沒忍住,道:“他要殺我,你若是要解氣,折騰他一番也就罷了,怎麽想到用那種手段的?”


  這種手段,對那些欺辱女子的惡徒也就罷了,怎麽還用到夜恒碩那個半截身子埋入黃土的老匹夫身上了。


  夜傾雲卻是坦然的很,不以為意道:“就是看他不順眼而已,都已經死到臨頭了還跟我擺王爺的架子,他不是惦記皇位嗎,我倒要看看夜涼群臣能不能接受一個成了閹人的皇帝。”


  以往無論夜涼皇如何賢明,利益關係錯綜複雜的朝臣中多少都會有一些人抱夜恒碩的大腿。


  可現在,夜恒碩自己成了閹人,再也當不了皇帝,而對夜重簷來說,他這個父王就是一個恥辱,那些跟隨夜恒碩的大臣,也得重新站隊了。


  風臨淵看著夜傾雲說的雲淡風輕,卻難掩殺意的眼神,心裏驚了一下,眼睛轉了轉,道:“困了,陪我睡一會兒。”


  流螢聞言,立刻配合的道:“奴婢把碗筷收拾了。”


  說完,拿了碗筷飛快的跑了出去。


  疾風找不到借口,結結巴巴道:“我幫流螢……”


  後麵的話隨著緊閉的房門被關在外麵。


  夜傾雲好笑的搖了搖頭,眼神無奈又充滿縱容的看著風臨淵,道:“你是小孩子嗎,還要人陪著睡的?”


  “一個多月沒見你了,不許拒絕我。”


  風臨淵語氣強硬,眼神卻極其溫柔的看著夜傾雲,那充滿期待的眼神讓人不忍拒絕。


  “慣的你!”


  夜傾雲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到底沒舍得拒絕,寬了鞋襪外裳躺在了他身側。


  自從風臨淵受傷以來,就靠打坐閉目養神,難有安眠時刻,如今躺在風臨淵身邊,盡管心裏還是各種擔憂,眼睛一閉,卻不由自主的沉沉睡了過去。


  風臨淵溫柔的用眼神描摹著夜傾雲的眉眼,撐起身子在她的眉心憐愛的吻了一下,伸手點了她的睡穴。


  一個多月微動的身體有些僵硬,動作遲緩的批了外傷做起來,他拉了下床頭的繩子。


  那繩子連著門口的鈴鐺,外麵的人聽到就會知道裏麵主子召喚了。


  果然,疾風很快推門而入。


  看到風臨淵坐起來,麵上還有這掩飾不住的驚訝,“主子,你的傷,沒事吧?”


  大大咧咧的糙漢子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怕吵醒睡著的夜傾雲。


  風臨淵搖搖頭:“酒酒及時封了我心髒周圍的大穴,除了不能動用內力,其他的都還好。”


  疾風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那主子叫屬下來是……?”


  “立刻去請重光君來。”


  風臨淵握著夜傾雲的手腕,道:“讓他帶上藥箱和銀針,方便的話,再從禦醫院找幾個擅治療內傷的禦醫來。”


  “額,屬下方才出門就已經讓人去請重光君了。”


  疾風尷尬道:“要不,再派個人去請禦醫?”


  以禦王世子的身份,請個禦醫不是問題,但問題是疾風覺得夜重光都來了,就沒必要請禦醫了。


  這天下,醫術能達到夜重光這水平的禦醫,他認識的也就一個周禦醫而已。


  風臨淵聞言頓了頓,道:“罷了,先等師兄來吧。”


  話落,他又道:“流螢遮遮掩掩不肯與我說實話,你來告訴我,在我昏迷的時候,酒酒究竟出什麽事了?

  別拿銀針來敷衍我,她的內傷絕不是區區幾根銀針能造成的。”


  “屬下就知道瞞不過您。”


  疾風苦笑:“不過流螢說的沒錯,夫人最是擔心您的情況了,屬下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主子您聽完也別激動,好不好?”


  “說。”


  風臨淵冷冷吐出一個字,道:“我不會拿她的心血開玩笑。”


  疾風點點頭,才道:“屬下不懂醫術,若不是主子您說,也不知道夫人受了傷,但如果屬下沒猜錯的話,夫人應該是急火攻心導致走火入魔。”


  風臨淵瞳孔一震,然後就聽疾風幹啞著嗓子說起那天令人心有餘悸的畫麵。


  ……


  “那,她的頭發?”


  風臨淵看著夜傾雲烏黑的發絲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真有人會為了他一夜白頭。


  “怕刺激到您,加速銀針向心髒流動的速度,特地配了藥水,今天早上才染的。”


  疾風忍著滿腔苦澀,道:“主子您知道嗎,屬下們,是眼睜睜看著夫人的頭發一寸一寸變白的,屬下到現在,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夫人那絕望的樣子,她現在,隻要一激動,嗓子就會變的跟個花甲老嫗一般,就連睿親王府的人尋找的刺客都把範圍定在了五十歲以上的老婦中。”


  “所以,從事發到現在,她連覺都沒睡過嗎?”


  風臨淵溫柔的撫摸著夜傾雲烏黑的發絲,一寸寸摸過去,果然在貼近頭皮的地方看見了些許染色不均的花白。


  指尖好似被放在火堆上灼燒似的,風臨淵僵在了那裏。


  疾風沉聲道:“從未睡過,就連上官房都要屬下或者青山、流螢、徐林守著才放心。”


  手指輕輕描摹著夜傾雲安睡的容顏,風臨淵道:“傳信給青羽,讓他盯死了九淵山那一群人,讓所有的弟兄勤加練武,等我們回去。”


  韓如煙,和她身後的人,必須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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