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追憶似水年華(2)
她看著四周圍,想這暗中相助的人究竟是誰,但是遍野菊花,卻看不見一個身影,她歎了口氣,便立即施展起輕功來,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牡丹花園,來到了老地方,立即脫下了那套夜行衣,然後整了整頭發和衣裳,將包袱藏在了袖子中,然後信步走進了院子裏,但見得屋子裏仍然一片漆黑,公子居然還沒有回來?他究竟去了哪裏?
不多想,便立即進了屋子,把包袱藏好,然後點燃了桌上的油燈,聽得外麵有動靜,似風吹動,去帶著一股渾厚的內力,芍藥立即向後一看,卻隱隱約約看見了一個戴著青麵獠牙的麵具人,從自己門前經過,然後往著牡丹花從上奔去,到了一處較隱秘的地方消失了。
芍藥臉色大變,她走出了屋子,看著小院四周寂靜無人,才立即施展起輕功來,直飛到了麵具人消失的地方,她看見了青麵獠牙人正站在那裏,全身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隻有那一雙眼睛,淩厲地看著芍藥。
芍藥沉聲道:“姐姐,你怎麽來到了這裏?我家主人厲害得緊,萬一被他發現了,我們……”她話未說完,臉色又是一變,竟變得驚慌,恐懼,緊張,害怕。一雙水靈靈的的眼睛,此刻竟充滿了死灰色。
她不由得嘶啞著聲音道:“主人。”聲音嘶啞得幾乎連靠近她的人都聽不到。
原來這獠牙人竟是謝懷玉假扮的,他看著芍藥,不等芍藥把話說完,就已經把麵具摘了下來,冷冷地看著芍藥。
芍藥垂下頭去,竟一句話都不說,眼睛裏已經滿是淚水,強忍著不讓它流下來。
謝懷玉見她低頭沉默,冷冷地道:“你難道沒有話跟我說?”
芍藥仍然垂著頭,此刻被謝懷玉用這種語氣一問,喉嚨裏竟哽咽了起來,淚水早已經止不住如泉嘩啦啦地掉下來。
謝懷玉繼續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牡丹花園前主任風身客,就是死在了你的手上。”
芍藥把頭一抬,驚疑地看著謝懷玉。謝懷玉看著她滿臉淚花,此刻看起來仿佛是一朵剛剛受了狂風暴雨摧殘的小花一樣,不但令人心疼,而且需要讓人安撫,想起她昔日活蹦亂跳,伶牙俐齒,總帶著一副活潑的笑容的模樣,再加上她素來知道自己的心意,自己要辦什麽事情,總不開口,都能和她心意相投,無需稍加吩咐。想起這些,此刻心有些隱隱作痛,不忍逼問。
芍藥卻用袖子擦了擦淚水,然後哽咽著地說了一個字:“是。”
謝懷玉歎了口氣,此刻語氣才變得稍稍緩和起立,道:“我就知道,那一夜紫蘭叫了你去沒有錯,可是我想,你在和紫蘭相處的那一段時間,一定有一個時刻,既讓紫蘭覺得你還在她身邊,你又可以隻身回來,一劍要了風身客的命。”
芍藥道:“是。”
謝懷玉問道:“可是我想不通的是,你為何能對吳念千,劉香明的丫鬟動手?”
芍藥立即搖搖頭,道:“非但他們的丫頭不是我殺死,就連他們本人,都不是我殺死的。”
謝懷玉半信半疑,冷冷道:“你還想抵賴?”
芍藥立即解釋道:“在公子麵前,芍藥不敢有半點隱瞞,我之所以殺了我前主人風身客,是因為他無意中發現我的秘密,但是想要以此威脅我,我才迫不得已殺了他的,可是巧的是,在接下來的兩個月內,竟然又有兩個人同樣死在了左手劍下。”
謝懷玉沉吟了一會兒,道:“你說的是真的?”
芍藥懇切地道:“句句屬實。”
謝懷玉問道:“那麽,這次你殺落水流的目的,又是什麽?”
芍藥一怔,隨即一想,剛剛暗中救了自己命的人,定是公子了,於是道:“我並沒有想要殺他的意思,我隻是……隻是想教訓教訓他。”
謝懷玉皺著眉頭,道:“教訓他?他莫非有什麽讓你看不慣的地方?”
芍藥卻變得似乎有了難言之隱,因為她不知道該不該說,該如何說,正自無奈之際,謝懷玉卻是一笑,道:“我知道,不過這次你管的閑事,未免太大了些,若不是我早發現了你有問題,隻怕你現在不但會落入落水流的手中,還會暴露了身份,對吧?”
芍藥做了個萬福,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她接著問道:“卻不知道公子為何假扮成這樣?”
謝懷玉道:“趙老三一直在思考這個和落水流合作的獠牙人究竟是誰,這個獠牙人是個女人,但她卻是個天足,所以趙老三起先懷疑是小狐狸,我為他證實不是小狐狸後,他又懷疑到了另一個人。”
芍藥臉上一變,道:“莫非……”
謝懷玉笑了笑,道:“你被紫蘭叫去配藥,中間若是要有一段時間出來殺人作案,就必須讓紫蘭覺得你在那裏,讓她證實你有不在場的證據,但是無論如何,紫蘭再相信你,都需要有第三個人幫忙,所以我想,這個人一定就是老總身邊的夫人。”他頓了頓,接著道:“雖然我不知道夫人在深夜裏是如何搞定老總,能出來找你們的,但是蘭花園唯一的大路是通往鞋屋,所以我想,此人非夫人不可。”
芍藥垂下頭去,道:“公子說對了。”
謝懷玉又道:“我想,風身客不但發現了你的秘密,而且同時也發現了夫人的秘密,但是他卻並不在老總麵前告發你們,而是以此威脅夫人,想要夫人的身子。”
芍藥又是一驚,這事既然在風身客死後,那麽就隻有她和夫人兩人知道了,可是謝懷玉卻又如何得知?於是她問道:“公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謝懷玉道:“那風身客我了解過他,他在江湖上真實身份是‘風流書生’風吹書,是嶽陽第一樓樓主風衣詩的族弟,為人風流放蕩,因強奸了一家大戶的千金後,才在江湖上消失,逃到了這裏,既然他也是個好色之徒,又抓到了夫人的把柄,豈有不威脅夫人的道理?”
芍藥歎了口氣,道:“看來什麽事情都不瞞過公子。”
謝懷玉道:“不,如果不是你稍露馬腳,隻怕我還真的看不出你身懷絕技。”
芍藥疑惑道:“什麽馬腳?”
謝懷玉道:“就在早上,我與趙老三比試輕功時,我們在以內力傳音之前,我們還試探了你們倆個,那洛如倒是一點也不會武功,所以她腳步看起來卻十分的沉穩,而你,你感覺到了我們兩股強勁的內力,以為隻要放鬆身子,便會讓人感覺你是不會武功,可是你卻錯了,若是常人,感覺到兩股強勁所在,又怎會借著這兩股內勁,使得腳步微微抬了起來?”
芍藥歎了口氣,道:“唉,想不到我竟然錯了,當時我看著洛如毫無反應,隻道她也是深藏不露,內功比我還要深厚,竟然可以無動於衷,卻沒有想到,原來是你們咋試探我們。”
謝懷玉道:“但是當時我們還不敢肯定你是誰,直到中午的時候,老總請了我們,說了這裏的情況後,我才知道,這一定與你有關。”
芍藥臉色變得有些悲傷,她道:“那麽,你怎麽會想到假扮獠牙人的?”
謝懷玉笑了笑,道:“這是趙老三的主意,他想試探出你與這個獠牙人究竟是什麽關係,他本來懷疑那個麵具人就是你,可是剛剛我們在暗中看你的輕功時,卻發現,你與麵具人的輕功差了一截。”
芍藥歎了口氣,道:“既然你們什麽都知道了,那麽,你現在要如何處罰我?”
謝懷玉看著芍藥,月光之下,但見她的臉已是一片慘白,神情淡然,竟好像是心死了一樣,謝懷玉有些意外,問道:“我若果要對你怎麽樣,隻怕就不會救你了,讓落水流抓了你,逼你說出一切。”
芍藥目光閃動,抬起頭來,看著謝懷玉,道:“公子,你……”
謝懷玉一笑,道:“你們的事情,本來就與我無關,隻不過,我想知道,你也是梅家的人?”
芍藥點點頭,道:“不錯,想必老總什麽都對你們說了,我爹爹就是梅良行,我娘是他的小妾。”
謝懷玉道:“那麽,夫人呢?”
芍藥道:“夫人是我表姐,她是姑媽的女兒。”
謝懷玉點了點頭,道:“看來那場屠殺對你們的打擊太大了,以至於你們居然肯親身涉險,來此報仇雪恨。”
芍藥忽然淚光滾滾,滴了下來,道:“隻可惜,我大哥也不知所蹤了,否則,以我大哥的武功,一定可以助我們報仇雪恨的。”
謝懷玉疑惑道:“難道以你們現在的武功,還對付不了賈明夫婦?”
芍藥搖搖頭,道:“不止賈明夫婦,還有刑老總。”
謝懷玉皺眉道:“刑老總?什麽意思?”
芍藥道:“賈明夫婦在血洗了梅府之時,我爺爺早就已經有些察覺,他知道我們遲早要大難臨頭的,所以他明著以犯家規的名義,將我們一群人譴出了梅府,暗中卻早就寫了一封推薦信,給嶽陽第一樓的樓主,求他收留我們,那嶽陽第一樓的樓主答應了,卻沒有想到,在半途中遭到了兩個人的攔截,那時候我和表姐雖然隻有幾歲,但是我們清清楚楚地記得,其中一個人便是現在的刑老總,他所拿的武器,也是一條銀鞭。他殺了所有大人之後,便想要對我們下毒手,好在那時候,我們的師傅救了我們,而且還教我們武功,我們服侍了他到老去後,便下山來尋出,終於在兩年前,我在外麵認識了紫蘭,因為我也懂得藥方,所以我們很投緣,她便求他的哥哥帶我進來,嘿嘿,我沒有想到,她的哥哥,竟然就是我們苦苦尋找的仇人,於是我在老地方留下一封信,並處處留下記號,也讓表姐從後麵跟了我們來,老總在迷城江裏,對我表姐一見鍾情,於是把她騙了來,卻正中我表姐的下懷。”
謝懷玉道:“如此說來,老總這次要我們幫助他抓出凶手,除了是為賈明夫婦排憂解難之外,還是為自己排憂解難了。”
芍藥冷笑道:“嘿,我表姐說他是真小人中的偽君子,他行事像個小人,他也不隱瞞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是嘴角上卻硬要把事情的性質顛倒,說得明明是他做錯的事情,硬要說是對的;明明是他叫人做的事情,卻硬要說得與自己毫不相幹。”
謝懷玉笑了,刑老總的這一點,他也見識過了,而且他說的時候,就好像是在說十分莊嚴而真實的事情一樣,神情是那樣的嚴肅,語氣是那樣的誠懇,臉皮之厚,隻怕連他自己也要讚歎不已。
“既然你們來到這裏兩年了,而且夫人也已經靠近了老總,而且把老總迷得七葷八素的,要下手豈非簡單得很?”謝懷玉問道。
“我們在來的時候,看到了我的叔叔梅任行,卻是大吃一驚,好在女大十八變,他沒有認出我們,可是我們卻認得出那賈明的妻子,便是我的姨娘,那時候我們心想,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所有的仇人都齊聚一堂了,可是憑我們兩人之力,要想除掉這島上的人,談何容易?我們便遲遲未動手,待到時機成熟時,我們卻發現了,原來刑老總,也是受人指使的,原來他也隻是替人賣命的,而且沿途截殺梅家的人,也是他的上頭的命令,於是我們想找出他的上頭是誰,可是直到現在,他口風都緊得很。”
謝懷玉呼了口氣,道:“原來如此,想不到刑老總的上頭,居然還有人,看來此人倒要比刑老總還要可怕得多。”
芍藥目光凝望著遠方,一字一字地道:“但我們也要找他報仇。”
謝懷玉看著芍藥此刻滿目都是仇恨,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毫無往日活潑的笑容,歎道:“唉,仇恨,嘿嘿,仇恨……”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問道:“我剛剛和趙老三在推測的時候,有一點一直沒有想通,如果夫人就是麵具人的話,那麽她的腳……”
“我師傅有個怪癖,那就是他看不慣大腳的女人,偏偏我表姐雖然有傾國傾城之貌,卻是個大腳的女人,所以他一直在為我表姐惋惜,說我表姐若是能像我一樣,有一雙好看的小腳,那麽我表姐就堪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了。所以他在剩下的幾年時光裏,一直再找可以讓大腳變小腳的藥方,還讓我協助他,我也是因此懂得了一點藥性,但是都一直無濟於事。他除了在鑽研藥之外,還鑽研武功,想要練出一種可以縮身的功夫,終於有一天,他竟然練成了,他立刻教我表姐,可是這種縮腳武功,在把腳縮小的時候,腳會變得異常難看,像是一團發爛萎縮了的肉幹,而且每次用這種武功的時候,都要受抽筋斷骨般地疼痛,好在我表姐已經習慣了這種傷痛。”
謝懷玉卻道:“不是她習慣了,而是她可以為了仇恨,忍受著這種折磨,說白了,就是願意摧殘自己。”
芍藥低下頭去,因為謝懷玉說的一點也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