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春心莫共花爭發
“往後,你最好莫要理睬他們……”
“我知道。”兩個人往前走,到了前麵的一張書桌旁邊,這裏的風景很好,南宮卿瑾就那樣極快的握住了一張紙,其實是沒有任何目的性的。他看到南宮卿瑾握住了一張紙,笑著問道:“南宮姑娘要做什麽?”
“寫意……”南宮卿瑾淡淡的說,一邊說,一邊將那酣暢淋漓的墨水在宣旨上暈染開一大片優美的痕跡。
“你心情不好?”他的眼風落在她的麵上,南宮卿瑾的確是心情是不好,也就那樣表現在了臉上。
“好著呢,不過偶感風寒罷了,咳咳……”
“如此好,為何嘴角沒有弧度?”其實,南宮卿瑾未嚐不想要仰天長嘯,不過笑過了以後,大概也是一臉的憋屈,隻能做情緒的奴隸。
“以前,赫連皇後也是喜歡水墨丹青,本王從來不知道,一個簡單的墨汁,也是有五種顏色,焦濃重淡清。”他說,一邊說,一邊看著南宮卿瑾,南宮卿瑾就那樣筆走龍蛇,紙張上很快的已經出現一片風荷正舉的場景。
他沒有想到,她在水墨上有這般厲害的造詣,讓人簡直刮目相看。
“蓮花?”
“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她說,一邊說,一邊將最後一步畫完了,看著畫麵。
“除了這個,你還會什麽?”他問一句,眼神變得清冷起來,“你如何還要騙我,你本是赫連,如何偏偏與本王對麵不相識,究竟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他問的氣急敗壞的,因為口吻的焦躁,讓南宮卿瑾不免變得惶恐起來。
筆就那樣好端端的落在了他的裙擺上,一團黑漆漆的淋漓的墨豬已經落在了他那白色的衣衫上,他喜歡白色,白象征的其實也是一個人的內心,一個內心的光明磊落。這舉動是無心之失,但是這無心之失的舉動,讓人畢竟還是比較難過。
他的目光冷厲,好似敵對一般的看著自己,南宮卿瑾在皇甫空冥的眼睛裏麵發現一種烈焰一般的光明,在燃燒,在攫住他的一舉一動。
“臣女別無所長,不過喜歡這些罷了。”她說,一邊說,一邊又道:“臣女不是您說的什麽皇後,從臣女的特立獨行中,您難道還沒有看出來,臣女就是臣女,而您的皇後,在合璧宮的夜宴中,早已經灰飛煙滅,香消玉殞。”
“你,誰允許你詆毀她?”他用力的,冷漠的握住了拳頭,然後看著南宮卿瑾,南宮卿瑾隻是看著自己剛剛畫出來的東西。
“臣女還會畫貓兒與醉蟹,臣女也知道,自己得天獨厚,麵容與您的皇後娘娘簡直一樣,不過……並非如此。”
“南宮卿瑾!”他的手斬落在空中,南宮卿瑾看到皇甫空冥這樣子,不免覺得這男人不人性化,不近人情!他在任何事情上,總是精明而具有遠大見識的,但是唯獨在這樣的事情上,好似總會胡攪蠻纏一樣。
愛情是一個不可解的東西,讓人在很多時候,那樣的迷惘。
“王爺,求求你看看清楚——王爺——”南宮卿瑾望著皇甫空冥,皇甫空冥愈發是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的臉頰還是那樣的好看,沐浴在陽光之下,簡直好像是牛奶一樣,絲緞一般光華的側臉,讓人有肌膚相親的欲望。
那朱貝一樣一顆一顆的牙齒,那嫣然的紅唇,這不是赫連皇後又是何人呢?但是她偏偏每一次都那樣快就否決,難道,他就不清楚,自己對於她的心?
“以前,或者是本王不夠好,但是本王已經有了補救的心,為何你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本王知道,你不會死的,你有那樣厲害的本領,你在帝京原本就來去自如,你如何就會遭遇那種滅頂之災?”
“她畫愛為牢,逃不了。”她說,說完以後,看著皇甫空冥。
有句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在合璧宮燒毀以後,他的王朝也就變了一個天翻地覆,但是盡管如此,她還是相信,她一定不會那樣快就變成塵泥中的渣滓,皇後娘娘以前是多麽厲害,擁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在那種非常時刻,一定是會逃離的,但是她將自己寶貴的逃生時間留給了自己,皇甫空冥之所以可以在六年後坐在南宮卿瑾的對麵與南宮卿瑾聊天,也真是因為,在六年前皇後娘娘用盡渾身解數,這才安排他好生離開了。
那些往事,他不能想,一想,好像坐實了皇後娘娘已經香消玉殞的現實一樣,這麽多年,其實他都是那樣自欺欺人過來的。
子桑賀與溫良是何等樣的手段,怎會讓他們兩個人安全的撤離,要不是皇後早早的知道事情有變,並且叮嚀芻風寸步不離的保護皇甫空冥,皇甫空冥早已經……
不,不。
他因為煩躁,站起身來,將頭頂的一束紫薇花給震落了,花瓣就那樣覆蓋在了桌上的宣旨上,看著皇甫空冥站起身來,南宮卿瑾緊隨而至,也是跟在了皇甫空冥的身後。
荷花池是已經幹涸了,但是這些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好在欣欣向榮的生長,還在一寸一寸的野蠻的將堅硬的地板給刺開,要是果真讓琉璃與苦役將這蓮花池中的水放滿,其實工程量與勞動力大著呢。
她看著那筆挺的後背。
“人死如燈滅,臣女好歹知道這個事情,臣女幼年父母雙亡,那時候臣女也是與您一樣,總是以為那是一個噩夢,噩夢過去了以後,臣女就會醒過來,然後家裏的人都好好好的,臣女的母親會洗手作羹湯,召喚臣女與妹妹過去用餐。”
“而臣女的父親呢,會回家抱怨帝京的腐敗,臣女與父母安享天倫之樂,但是臣女明白這些事情是臣女的臆想,壓根就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臣女明白的很!”
她那樣堅決的狠戾的撕碎了自己的幻夢,皇甫空冥的目光望著眼前的女子,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後,這才惡狠狠的開口——“閉嘴!”
說完,皇甫空冥已經準備揚長而去,腳步也快得很,到了前麵的位置,沒有想到南宮卿瑾還是跟著,但是在皇甫空冥回眸的刹那,南宮卿瑾卻是假作在看春深似海的花園。
“您這裏,很美。”
“南宮姑娘,今日的你格外的討厭。”皇甫空冥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自己腳下的位置,地麵上有一條線,他剛剛用腳尖畫出來的。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暫時相安無事就好,要是我知道你乘我不注意過來了,打斷你的腿。”果然,皇甫空冥還是善變的,她就那樣看著地麵上將楚河漢界標識出來的一條線,看著看著,後退了小半步。
“我走……”看得出來,她還要說什麽,但是這一次,南宮卿瑾是真的毅然決然的去了。旁邊扶疏的花木晃動了一下,走出來自己的丫頭仙兒,仙兒欲哭無淚的看著自己的主子,仙兒其實對於剛剛發生的一切都眼裏。
“小姐,多事之秋,您難道到了現在還不知道世界上有‘明哲保身’‘粉飾太平’這幾個字兒,王爺可是說一不二之人。說了與你我將楚河漢界畫出來,往後您與奴婢在這裏究竟如何自處啊,您管他那麽多做什麽?”
是啊,她南宮卿瑾與皇甫空冥非親非故,管那麽多做什麽呢?讓他倒是怨艾起來自己,現在,南宮卿瑾也是有點兒自傷,仙兒說的未嚐不是沒有道理的話,現在已經是多事之秋。
原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要是早早的這樣就好了,但是有錢難買早知道啊。
皇甫空冥帶著滿腔的怒意已經一步一步朝著前麵的位置去了,到了前麵抄手遊廊的轉彎處,他眼角的餘光看著兩個人分道揚鑣的位置,果然,這女人並沒有跟過來,這女人一早上喋喋不休,讓她的腦子簡直都已經要爆炸了。
她誠然在很多事情上觀點與先皇後是一模一樣的,就連在某些事情的主張與立場上,與先皇後也是一模一樣,尤其是在最大莫與京的事情上,的的確確,她所言甚是,帝京已經六年沒有戰火了。
提到戰爭,別人或者都是恐懼,因為戰爭等同於天災人禍啊,但是提到戰爭,皇甫空冥的眼睛裏麵卻是星火燎原,看得出來,這是一個真正的戰神,真正熱衷於戰爭的人。
剛剛,她還說:“沒有戰爭,其實不過是暫時的現象罷了,你勤學苦練還有民眾懇求你的那一天。”她說,一邊說,一邊看著眼前的皇甫空冥。她對於她那雙寶光四射的眸子是那樣的記憶猶新,她想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眸子還要好看的東西了,那樣的熠熠生輝,那樣的讓人一看就過目不忘。
那樣與以前的赫連皇後相似!
其實,這寥寥數語也不過是安慰皇甫空冥罷了,就目前說不清道不明的局勢,南宮卿瑾又是一個初來乍到的人,哪裏就知道有沒有戰火啊。
這一天,因為薅惱了皇甫空冥,到了傍晚之前,皇甫空冥並沒有過來。而南宮卿瑾的病況稍微已經好轉起來,吃了藥以後,就那樣恍恍惚惚的看著珠簾,珠簾在風中微微的晃動。
那些貓兒眼與綠鬆石還有那些零零碎碎的石榴石以及各種五顏六色的寶石好像晃動的一簾幽夢似的。
“小姐,您現在知道後悔了?”仙兒一邊說,一邊走到了她的身旁。
“仙兒,現在是不是到了你我辭行的時候了?”他問一句,已經看著眼前的女子,仙兒微微一哂。“您的心好像已經生長在了這裏,您春心萌動了,畢竟兵士豆蔻少艾的女子,現在哪裏是想要離開就可以離開的呢?”
月上中天,這兵荒馬亂的一天終於過去了,她說離開其實也是那樣的不情不願,但是皇甫空冥的臭臉已經拉下來,不是她不情不願就可以解決問題的,看看左近沒有人,南宮卿瑾隻能歎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