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自邵文大婚以後,幾日裏邵府都沉浸在祥和歡樂的氣氛中。
桃喜的病漸漸好了,精神也慢慢恢複了,已經可以起身幹些零活,自己主動要求攬下晨掃的活計,連她自己心裏也不是很清楚,她是要在躲著誰,亦或是太過自作多情。自從那夜後邵文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麵前過,連邵雲也是。
雖才過立夏,天氣已經甚是悶熱。啊籽依舊毫不間斷的早晚兩次帶來湯藥,“桃喜姐姐該喝藥了,你瞧你,出了好多汗。”
剛晾曬完衣服的桃喜,光潔的額上冒著一層密密的汗珠,“回來了,快坐下喝杯水。”
“姐姐還有什麽活沒有幹完,阿籽替你去做,你快休息休息。”啊籽俯身將碗裏的湯藥吹了吹,遞給桃喜。
“沒有了。”桃喜依舊沒什麽血色的雙唇微微上揚,有點疲憊的笑笑,兩手接過阿籽遞過來的碗,欠身坐下,埋頭喝著。藥很苦,可是仍然比不上心裏的苦,藥能看好身上的病,但卻治愈不了心裏的創傷。
“這幾天瞧著大少爺的氣色又不怎麽好了,許是轉氣候的原因。”阿籽一麵給自己倒著水,一麵跟桃喜搭著話。自從啊籽照顧桃喜開始,大少爺的事便時常會掛在啊籽的嘴中,有時甚至從頭到尾說的都是邵雲。
桃喜隻是安靜的聽著,隻有在阿籽重複問自己的時候才會點頭表示讚同。每當啊籽提起邵雲,便又讓她記起那個夜晚,在她悲傷無助的時候,透著清苦藥香的懷抱,還有那若有似無的歎息聲,莫名的讓她安心,讓她開始分不清自己是在美好的過去還是殘酷的現實。她不想去深入了解邵雲暗藏的情愫。或許是自己想錯了,他對她隻是同情而已。桃喜已經錯過一次,決不能在同一條路上再錯一次,她隻是個下人,她什麽都沒有,那麽她對邵文的感情就注定是癡妄。
“對了,大夫人在為大少爺張羅娶親的事情,已經開始在挑選合適人家的姑娘了。”啊籽起身收拾桃喜喝剩下的藥碗。
桃喜還是默默的坐在小凳子上,恍惚的看著窗外。
“諾,今天換這個了。”啊籽將一小包牛皮紙裹的麥芽糖放在桃喜麵前的小桌上。
桃喜用指尖輕輕展開牛皮紙,白色的糖果子切成不規則的小塊,靜靜的躺在紙包中。桃喜挑起一小塊,放入嘴中。醇香的甜味一掃嘴中的澀苦,忍不住又挑起一塊。
“大少爺說了……”啊籽不加思考,險些衝口而出,“那個,以前聽大少爺說,這麥芽糖甚甜,傷牙,姐姐少吃為妙。”
桃喜還是將手中的麥芽糖放進嘴裏,絲絲糯甜滑入喉間,似要直到心田。她應該猜的到,哪怕啊籽不說漏嘴,也知道,這一切都是邵雲安排的,而絕不是啊籽口中所說的大夫人。自從大夫人撞見了她依偎在邵雲懷裏哭泣時起,每次見到大夫人,都能感覺她對自己的態度變了很多。明明是在囑咐她好自休養,眼底卻透著冰冷,似乎自己是瘟疫一般,沾染上便無法擺脫。
“啊籽去吧,快去大夫人那邊伺候。”桃喜衝著啊籽擺手, “如果遇到大少爺,代我謝謝他,順便恭喜他好事將近。”
阿籽看著桃喜坦蕩純淨而又疲憊的笑容,心裏甚是著急,大少爺的心思連她都看的明白,況且剛才她差點說漏了話,那麽桃喜姐姐到底是明白還是不明白。雖然她還不太懂感情之事,但是能肯定的是大少爺對桃喜姐姐的感情和二少爺的不一樣,至於哪裏不一樣,她又無從說起。
“那我先回大夫人處了,姐姐好好休息。”阿籽似在埋怨桃喜對大少爺的不聞不問。
桃喜額首,目送著啊籽遠去的背影,收攏了臉上的笑。大夫人定是著急了,她要早早將大少爺的婚事塵埃落定,其實她實在無需擔心。雖然聽到阿籽提起邵雲的親事時,心裏有點悶悶的難受,但她知道她對於大少爺根本沒有那種心思,當時隻是自己太過傷感。
往日的一幕幕穿梭在腦海,一到安靜無人的時候,尤其變得清晰,對邵文的感情像是變成了一種情毒,發作起來,痛徹骨髓。
一股熱淚又瑩瑩落下,在優美的下巴尖上停留了一刻,應聲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