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李夫人房裏的寧香匆匆進入內堂,覆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李夫人頓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囑咐,“你先去幹自己的活,還有管好自己的嘴。” “是。”寧香恭敬的福身退下。 李夫人稍微收拾了下自己的思緒,繼續打點著一切。她冷冷的剮了一眼正端坐在席上的繆氏,她正撚著酒壺,蘭指微翹,將自己麵前的酒杯斟滿,隨後輕品飲盡。 十幾年了,歲月似乎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絲毫痕跡,她依舊風韻十足,雖然表情一直冷冷的,但美目盼兮時,沒有幾個人能抵擋住她迷人的神韻,似要看進你的心裏,訴說著一個動人的故事。倘若自己也是男人,定也會迷戀上這朵美麗孤傲的深穀幽蘭。 除了府中有什麽重要的大事,繆氏一般都不會到場。邵老爺時不時的將目光投在她身上,似是無情,卻又帶著不為人知的留戀和不舍。李夫人是最了解自己的結發丈夫的,他心裏有誰沒有誰,她比誰都清楚,如若繆氏對老爺或是對自己的兒子能夠關心一些,哪怕隻是一點點,除去自己娘家的勢力不說,謬氏在邵府的地位絕對會超過她。但是她沒有,一直以來她都將自己關在幽蘭居,對一切不聞不問,老爺是好麵子的,起初還會耐著性子去她那坐坐,時間長了,也便作罷了,又有誰願意一直對著一個冰美人,去嚐試融化千年冰霜。 這樣也好,繆氏不愛她的丈夫,不愛自己的兒子,那麽李夫人的心裏便沒有如年輕時候那麽恨了,愛情退卻後還剩下什麽,唯有名分和地位才是最實在的,無論生與死她都是正妻,邵府的大夫人。邵文娶了馮青瀾,又讓她開始有強烈的危機感。曾經母家無權無勢,可現如今形勢已經完全改變,馮家勢力熏天,家底甚厚,作為馮家乘龍快婿的邵文,已經嚴重危及到了邵雲嫡長子的地位,邵老爺心中的天平怕早已毫不猶豫的傾向了邵文,她該如何是好,她又該如何打算。而在這節骨眼上,邵雲不知道是怎麽想的,開始明目張膽的與桃喜這丫頭走的頗近,她為兒子的不理智感到懊惱。李夫人暗暗決定要在邵雲情根尚淺的時候將這快要發芽的種子剔除掉,越快越好,不能讓他在這條無謂的路上越行越遠,最終一身是傷。 月至中天,賓客們紛紛告辭,仆人們忙著收拾。偌大的邵府終於靜謐下來。一切趨去平靜,而許多人的心裏卻並沒有平靜。大家各懷心事,有人喜悅,有人疑慮,有人心傷,有人無奈…… 送桃喜回屋後,邵雲緩緩的踱步回到自己的院子,沒有驚動下人,沒有點燈,一人靜靜的坐在案台前。 麵對桃喜的一切他開始變的不再淡定,一些細微的表情都牽扯著他的心,而如今他應該怎麽做才能幫桃喜走出這個困境,此時的心情就如那杯酒一般辛辣難咽。 隨手倒過一杯桌上的茶解渴,早上泡的茶水灌進喉中冰冷苦澀,使他忍不住想要咳嗽,恍惚有一股腥甜湧入口中。邵雲隨手拿起一方帕子捂住嘴,悶聲輕咳。 幾天的憂思晚眠,使邵雲又覺得有點體力不支。自己的身體總是這樣,旁日裏病怏怏的。他突然感到害怕,這樣的自己要如何給予桃喜邵文能給她的一切,又如何向對自己期望很高的李夫人真正意義上的攤牌,而桃喜是否真的會接受自己的心,倘若不能,是否自己無形中又給桃喜帶來困惑和傷害。 邵雲將拽在手中的帕子丟在案幾上,合衣仰麵躺在床榻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屋頂,想著自己始終都無法想通的心事,或許一切由心決定才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