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內,時間已經過去了九天,外界一個時辰,對應小世界的時間便是七天。
這九天來,中年漢子神出鬼沒,幾乎不見蹤影,但隻要到了飯點,就會準時出現,也不與人交流,吃完飯就抬頭發呆,然後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梁河岸邊多了一道風景,十八堆魚骨頭,每堆都有一人高,白花花在岸邊排成一排,煞是惹眼。
寧不歸從未見過如此愛吃烤魚的人,自那天梁河被中年漢子教訓過,現在變得無比乖巧,隻要中年漢子出現在岸邊,梁河就會把魚拋出來,然後老道士屁顛屁顛拾起來架在火上烤。
小道士對師父那副諂媚的嘴臉看不慣,一個人躲得遠遠地,梁河也不厚此薄彼,同樣給小道士魚吃。
包不平三天後醒來,聽寧不歸講完他暈過去發生的事情後,瞥了一眼岸邊吃魚的幾人,然後拎著劍鑽進了山林中,片刻後,山林中亮起一道劍光,緊接著就見一道黑影從山林中飛出。
在地上滾了幾圈,包不平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二話不說從烤架上抓起一條烤魚吃了起來。
包括小道士在內的人沒有半點驚訝,儒尊就在山林中,昨天老道士想進山捕幾頭野獸換換口味,畢竟不是誰都跟中年漢子一樣,永遠吃不膩烤魚。
老道士比包不平聰明許多,他沒有直接獵殺野獸,而是在山林中四處閑逛,然後裝作不經意間遇到儒尊,詢問能否在山林中取一隻將死或受傷的動物,用來改善改善夥食。
得到否定的回答後,老道士沒有片刻停留,轉身向山林外走去。
出了山林,老道士止住腳步,轉過身來,望著山林,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仿佛在欣賞一幅美妙的風景畫。
原本要上山的儒尊,心中隱隱覺得老道士有些古怪,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女子被氣得俏臉泛紅。
一隻麅鹿從山林中走出,徑直朝老道士走去。
老道士麵帶微笑,伸手摸向麅鹿,在儒尊喊住手的時候,手上發力,將麅鹿殺死。
壓抑怒氣的女子盯著老道士,寒聲質問道:“不準獵殺任何動物,你剛才沒聽到嗎?”
老道士慢條斯理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剛才問的是能否在山林中取一隻動物,您不允許,我謹遵儒尊法旨離開。”說到這裏,老道士環顧四周,撓撓頭道:“您也沒說山林外麵的也不能殺啊!”
女子頓時明白過來,自己著了老道士話裏的圈套。
老道士覷著女子,見她臉色由紅轉白,想必已經氣急,便說道:“這事賴我,沒有完全領會儒尊的心思。要不這樣,您把這隻死袍子帶走,我們不吃了,如果這樣您還生氣的話,您就打我兩下,兩下不行,就一直打,打到您消氣為止。”說著話,老道士把臉往前湊,一副要殺要剮隨你的憊懶模樣。
儒尊自小在書院長大,所接觸的人都是知書尚理、遵規守矩之人,那見過這等無賴小人相,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氣得一跺腳,騰空向山頂飛去。
老道士仰頭喊道:“仙子,莫要生氣啦!”
待儒尊消失不見,老道士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喃喃道:“小娘皮,還是太嫩。”
抓著麅鹿轉過身來,就見小道士一臉憂愁地看著自己,老道士瞪大眼睛,喝道:“愣著幹什麽,去,把袍子處理幹淨了。”
小道士很憂傷,以前自家師父雖然有點不靠譜,卻也沒到現在這等沒臉沒皮的地步,不知為何突然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當天傍晚,等中年漢子回來,老道士拿著烤好的鹿肉上前獻寶,哪知中年漢子擺手拒絕,表示自己吃魚肉就好。
拍馬屁沒拍到點子上,老道士很憂傷,轉身準備走的時候,被中年漢子叫住了。
老道士回頭,眼巴巴望著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專心吃魚,過了很久才開口問道:“張四木是你什麽人?”
聽到張四木三個字,老道士表情肅然,恭敬回道:“正是鄙門祖師。”
中年漢子吐掉魚骨,手裏早抓著一條烤魚,無縫連接塞到嘴裏吃了起來。
老道士眼睛一直盯著中年漢子,也沒看清他是如何從烤架上取魚的。
“你對這個小世界有什麽看法?”
“啊!”這也太跳躍了,老道士一時沒反應過來。
想了片刻,老道士小心說道:“我覺得小世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前輩您如何打算的。”
中年漢子瞥了一眼老道士,沒有說話。
“我曾經在門派藏書閣裏看過四木師祖的筆記,其中有提到過您。”
中年漢子聞言有些意外,他的名字被封禁之後,除了達到一定境界的修行者,根本不會知道他的存在,所有記載他名字的書籍、石刻、畫作以及眾生腦海中的記憶,都會被清除抹掉。
“怎麽寫的?”
“說您是繼三教祖師後的第四人。”
中年漢子吐出一塊魚骨,怔怔出神,良久才說了一句:“這個小家夥!”
老道士不敢搭話,心中暗自揣測中年漢子嘴裏的小家夥是誰,如果是自家祖師張四木的話,這位看上去四十多歲的男子,年齡大的可真有些嚇人。
“筆記還在嗎?”
老道士慚愧道:“沒了,當時看到這句話,我一時心中激動,想拿給師父看,誰知剛出了藏書閣,筆記就化成了灰塵。”
中年漢子點點頭,道:“你資質不錯,年齡也不大,為何心懷死誌?”
老道士身體一抖,滿臉震驚,問道:“您怎麽看出來的?”
中年漢子不答。
老道士深吸一口氣,道:“不瞞前輩,百煉門式微已久,如今大劫降至,我也得為師門做點準備。”
“你是想拿回如意砧吧!”中年漢子沒有理會老道士的驚訝,繼續說道:“如意砧就在黑龍潭,當年是四木和潭裏的長蟲做了筆交易,把如意砧兌給他了。”
“黑龍潭!”老道士臉色變了,急問道:“筆記上明明記載著在赤龍穀啊!”
“赤龍穀裏的是黑鐵錘!”中年漢子淡淡說道,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
“啊!”老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自言自語道:“全反了,全反了。”
中年漢子不再說話,專心啃著烤魚。
過了一會,老道士閉上嘴,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然後從地上爬起來,臉上堆起笑容,正準備開口,就被中年漢子打斷了。
“你不怕跟我沾上因果的話,我可以幫你拿回黑鐵錘和如意砧。”
老道士張著嘴啊啊叫了兩聲,然後尷尬道:“前輩,您怎麽那麽愛吃魚?”
“你徒弟根骨不錯,就是沒腦子,以後讓他跟著寧不歸吧!”
老道士答應下來,猶豫片刻還是問道:“前輩,寧不歸身上的氣息晦暗不明,我感覺他不是長壽之命。”
“何止如此!”中年漢子看了一眼獨坐在遠處的寧不歸,說道:“按照命理,他早應該是個死人了。不過他有好幾條命,很多人不希望他死,總之,他身上的因果糾纏太複雜,我也看不透!”
“會不會有危險?”老道士小心翼翼問道。
“喝口水還能嗆死呢!倘若擔心你徒弟的安危,最好的辦法就是現在殺了他,那就什麽危險都沒了。滾吧,別再來煩我!”
老道士喜滋滋拎著鹿肉回去,自家師父這幅小人得誌的模樣,小道士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說道:“師父,你這個樣子,不嫌丟人嗎?”
“你懂個屁,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是誰?”
“他是……”說到這裏,老道士臉色一變,縮了縮脖子,道:“去,給那位小兄弟送塊鹿肉嚐嚐。”
“師父,你沒搞錯吧!”小道士怒目而視,指著寧不歸說道:“他是馭鬼者,是我們道家要消滅的敵人。”
“好啊,那你去吧!有本事現在把他殺了。”
小道士一下子被噎住了,他知道中年漢子是高人,寧不歸有高人庇護,他肯定殺不死寧不歸。
“別老是一根筋,遇到事情的時候多動動腦子。”老道士邊吃邊說道:“收鬼隻是手段,救人才是目的,馭鬼也是手段,判斷一個人好與壞,最終要看他如何行事。”
小道士爭辯道:“他的那隻鬼修一看就不普通,肯定不是孤魂野鬼轉化來的。”
“你看見了?你有什麽證據?憑自己的猜測就能定一個人的罪?”老道士瞪眼道:“我以前就是太慣你了,從這裏出去後,你自己闖蕩江湖去,吃點苦頭,你就什麽都明白了。”
最後,還是老道士親自出馬,把寧不歸請過來,三人一起享用了鹿肉大餐。
小世界內靈氣充裕,包不平醒來後很快接受現實,每天去山林中找儒尊,最後的結果都是被打飛出來,他也樂此不疲,除了吃飯,就是修煉。
寧不歸也很想修煉,但他靜不下心來,而且越來越煩躁。
最悠閑的要數老道士,整天這裏走走,哪裏逛逛,沒有任何憂愁煩惱,還時常找寧不歸說說話。
小道士仍舊不能接受師父的表現,對寧不歸的敵意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越發強烈,隻不過被他很好的隱藏起來。
這一日,寧不歸終於忍不住了,他要找中年漢子問個明白。
中年漢子還是如往常一樣,根本不搭理寧不歸。啃完最後一條烤魚,吐出魚骨,中年漢子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正在這時,天空突然傳來巨響,一道龐大的氣息頓時充滿整個小世界,同時伴著一個女子的嬌斥:“死沒良心的,還不過來接我。”
中年漢子露出微笑,抬頭喊道:“來了!”說罷,身體向空中飛去。
“虛行客,我忍你很久了!”
霎時間,整個小世界陷入一片安靜。
飛到半空的中年漢子停住身形,低頭死死盯著寧不歸。
一個曼妙的身影從天而降,來到中年漢子身邊,正是七彩蝶妖,她雙目放光,看著寧不歸問道:“他是誰?”
儒尊從山林中飛出,劍尊自山頂起身,河水幻化出梁河的麵孔,老道士張大嘴呆立在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寧不歸身上。
寧不歸沒有察覺到這些,隻是在看到七彩蝶妖的時候,有片刻失神,不過很快就恢複清醒,伸手指著中年漢子,大聲喊道:“虛行客,你給我下來,我有話要問你。”
中年漢子突然仰天大笑,聲震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