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完結篇
這一天,劉心蕊在醫院門口徘徊的同時,向清嚴也在辦公室裏徘徊。他知道,該去聖德和向萬豐談一談了,畢竟他的母親還是向萬豐的妻子,有些話不說開了,是永遠也過不去的。從季美人到聖德,隻需要過一條馬路,向清嚴卻猶豫了整整一下午。縱然他覺得自己千般委屈,萬般有理,真的要麵對向萬豐的時候,他還是有些心虛。不論如何,向萬豐對他既有養育之恩,又有栽培之情,而他也是實實在在地做了背叛聖德的事情。從他的角度講,另謀高就沒有什麽不對,而從向萬豐的角度講,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孽子了。向清嚴佩服劉心蕊的勇氣,她終究還是去看望她的父親了,而他作為一個男人,又能逃避到幾時呢?向清嚴終於下定決心,走過了那條馬路。他滿腦子都在想著怎麽應對向萬豐,並沒有意識到身邊的危險,直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麵而來,飛快地把他推倒在地,同時他聽到了一聲大喊,“哥,小心!”緊接著,他聽到了金屬撞擊肉體的聲音,仿佛沙袋重重落地的悶響,以及周圍人的驚呼。向清嚴摔得不清,他定了定神,才看到身邊不遠處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和箭一般飛馳而去的汽車。沒有人知道老天是怎麽安排的這場戲,在自家醫院的門口,向開陽於千鈞一發之際推開了向清嚴,自己卻被撞倒在地。向清嚴連摔帶嚇,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爬到了向開陽的身邊,看著大量的鮮血從他的腦後流了出來,很快就把向開陽整個人都籠罩在了一片血色之中。他是醫生,此時卻毫無辦法,隻能拚命喊著向開陽的名字,等待著救護車的救援。他甚至不敢碰一下向開陽,因為他不確定弟弟身上還有沒有什麽內傷,如果移動不當,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除了等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喃喃自語,向老天祈求,千萬不要帶走他的弟弟,開陽他不能有事!手術室的門口很快就聚滿了人,突如其來的災難使所有人都蒙了!醫生進手術室之前讓家屬簽字,同時告知向開陽頭部受到重創,需要開顱手術!向萬豐幾乎癱倒在手術室門口,而蘇佩緹一巴掌扇在了向清嚴的臉上,“開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沒有你這個兒子!”倒是向萬豐,虛弱地製止了妻子,“開陽為了他,命都差點搭上了,他都認這個哥哥,我們怎能不認這個兒子……”向清嚴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是呀,過去的恩恩怨怨,不管他們打架也好,還是說出了多麽傷害對方的話,千鈞一發之際,向開陽還是本能地撲上來對他舍命相救,為什麽非得出了這樣的事,他才意識到,向家已經與他有了割舍不斷的血脈親情呢?小暖靠在手術室門口的牆上,已經哭得快要暈了過去,劉心蕊把她摟在懷裏,不住地給她安慰,而病重的田有地則安慰著兩個女兒,讓她們到旁邊的椅子上坐著休息一下。田有地不住地喃喃道:“女婿他是好孩子,老天會保佑他的。”在向開陽生死存亡的時刻,所有的矛盾都變得不足掛齒了,大家的心思凝聚成一個念頭,向開陽一定要活下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神情疲憊,步履沉重。小暖率先衝了過去,迫切地問道:“醫生,他沒事了,他會好起來,是嗎?”小暖的目光盈盈,帶著希望,帶著祈求,也帶著一絲的惶恐。向萬豐在蘇佩緹和向清嚴的攙扶下,也緩緩走到醫生麵前,聽著最後的審判。“病人身體上的傷不嚴重,有幾處骨折、骨裂也很快就會愈合。不過,他的腦補受創嚴重,雖然手術控製住了傷勢,但什麽時候醒來,還是個未知數。”醫生的話有些模棱兩可,向家一家都是搞醫的,自然會輕易地抓住醫生的言外之意,向萬豐虛弱地問道:“你是說,他有可能……”向萬豐的全身顫抖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他有可能醒不過來,也有可能醒來後留下後遺症,畢竟腦外傷的愈後有很多不確定性。”醫生如實說道。向萬豐的身子晃了一晃,幸得蘇佩緹和向清嚴的攙扶,才沒有倒下去,小暖卻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向後退了一步,軟軟地倒了下去。一個星期過去了,向開陽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他的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臉上罩著氧氣罩,除了緊閉的雙眼,幾乎看不出模樣。小暖從沒見過向開陽這麽沒有生氣的樣子。劉心蕊接替了她去照顧父親,而小暖,則把全部的精力放在照顧向開陽上麵。車禍的肇事者也已經查明,竟然是唐纖羽。她身患嚴重的抑鬱症,以至於斷送了如日中天的事業,她卻認為這一切都是由於向清嚴為她整形造成的。她被家人接回老家療養半年,剛回到X市,在連日的失眠、厭食下,她的情緒再一次走了極端,駕著車撞向向清嚴。隻是沒有想到,向開陽推開了向清嚴,自己倒在了唐纖羽的車輪之下,而唐纖羽已經被送去安定醫院接受精神治療,在治療之後才能判斷她是否應該承擔法律責任。向家人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他們唯一希望的,就是向開陽能夠化險為夷。向開陽在醫院躺著,聖德卻不能不繼續運轉下去,向萬豐拚著老邁虛弱的身體輾轉於聖德和醫院之間,向清嚴跪下請求父親,讓他回到聖德去幫忙,等到向開陽醒來,他會把聖德完完整整地交給弟弟,然後離開向家。向萬豐沒有答應,隻是淡淡地說:“做好你現在的工作吧,你和開陽都是我的兒子,我希望你們每一個都好好的。”這一個星期,小暖和向開陽說了很多很多的話,開始的時候,她告訴向開陽,她從沒想過和他分開,之前的冷淡,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和他賭氣。他隻要肯好好地醒過來,她保證不再賭氣,她要好好地和他相愛,和他做一家人,一輩子都和他在一起。可是,任憑她的好話說了一籮筐,向開陽就是沒有蘇醒的跡象。後來,小暖瞪視著向開陽,咬牙道:“好話也說了,賠禮道歉也賠了,你再不醒來,我就真的不理你啦!”向開陽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小暖幾乎絕望了,醫生說過,他越早醒過來,康複的希望越大,如果睡得太久,可能就真的醒不過來了。“喂,你睡覺還睡得有理啦!”小暖怒視著向開陽,“聖德出事的時候,你說要靜一靜,我給你時間靜了啊,可你不能靜的一句話也不說啊!你來看我爸的時候,不是和他保證過,要照顧我一輩子嗎?我爸可就在樓下住著呢,你膽敢跟未來的嶽父食言,小心他不把我嫁給你!”小暖故作惡狠狠的表情,“威脅”病床上的向開陽。“不……不行……”病床上的向開陽,突然發出微弱的聲音。小暖驚奇地看過去,向開陽的頭輕微地扭動著,但小暖看得出,他已經用出了全身的力氣!他的手指在床單上摸索著,仿佛要尋求什麽依靠。小暖連忙握住他的手,“開陽,你醒了嗎?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你能看到我嗎?”小暖一疊聲地叫道。向開陽的眼皮顫了顫,終於緩緩地睜開,他的焦距是渙散的,過了好久,終於凝在小暖的臉上。小暖的淚水止不住地湧了出來,向開陽扯了扯嘴角,扯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不許跟嶽父告我的黑狀,否則,我饒不了你……”又是一年盛夏,朝陽鎮有一片向日葵花
海,此時正是向日葵盛開的季節,黃燦燦的向日葵一眼望不到盡頭。正午時分,向日葵迎著火熱的陽光肆意綻放,而花海旁邊的一戶整潔的小院裏,正傳來悠揚的手風琴聲。伴隨著琴聲,一個清脆的女聲歡快地唱著。“我有一個,美麗的願望,長大以後能播種太陽。播種一個,一個就夠了。會結出許多的許多的太陽……”唱歌的正是小暖,而她身邊彈手風琴的,當然就是向開陽。向開陽傷愈後,陪著小暖和病情日趨穩定的田有地,回到了小暖的老家朝陽鎮。小暖學著當年向開悅的樣子,利用自己家的臨街房子,開辦了一家小學全科補習班,現在鎮上的家長也很看中娃娃的學習,老田家的兩個女兒都是大學畢業,兩個準女婿甚至都是研究生畢業,這就是一塊活招牌,家長們相信,把孩子送到小暖的補習班,一定是最明知的選擇。平時,小暖給孩子們補習,向開陽就在小院裏畫油畫。周末,他們則免費教全鎮子的小朋友唱歌畫畫。現在,他們就在練習下午音樂課上的內容。小暖唱了個開頭,突然憋不住笑了起來。向開陽停下手風琴,問道:“你笑什麽?”“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是在教可可唱這首歌。”小暖笑著說。“第一次給你伴奏,也是伴奏這首歌,在月沙。”向開陽也陷入了回憶。“還說呢,丟人死了,你見過誰在西餐廳唱兒歌?”小暖嗔怪地看著向開陽。“要是知道你日後會嫁給我,我連兒歌都不會讓你唱。我向開陽的老婆,隻可以唱歌給我聽,還有給小朋友聽。”向開陽理直氣壯地說。“誰說要嫁給你啦!”小暖的臉騰地紅了。“你不嫁給我嗎?我把戒指都準備好了,你不嫁我,我娶誰去?”向開陽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巧的首飾盒,遞給小暖。小暖接過首飾盒,打開一看,一枚銀質戒指躺在盒中,素雅的戒環上麵,是一個別致的向日葵戒麵。戒指的做工精細,卻帶著手工的痕跡。“這是你做的?”小暖平靜地問道。“當然了。我偷偷摸摸地做了很久,就想給你一個驚喜,可是你怎麽一點也不驚喜的樣子?”向開陽不滿地說。“人家結婚都收大鑽戒,我結婚就收一個銀戒指,有什麽驚喜的。”小暖拚命憋住笑,皺著眉頭說。“沒有鑽戒是不假,可是我給你準備了盛大的婚禮啊,就在前麵那片花海前舉行,我通知了全部的親友,你知道,季美人經營不善,被聖德收購了,我爸和我哥你姐這幾個月都在忙這件事,下個月他們忙完了,我姐也該從香港回來了,到時候大家一起來參加我們的婚禮,還要請全鎮的人來祝賀呢!”“你把婚禮都定好了?”小暖驚訝地問道。“是呀,現在是萬事俱備,就差你點頭了。”向開陽說。“可是,你怎麽知道我會點頭?”小暖的笑意已經忍不住了。“你別以為當時我昏迷著聽不到,你說過,我乖乖醒來你就嫁給我。我不但醒來了,還陪你來到你的家鄉,我是堂堂富二代啊,成了你們小鎮的倒插門女婿,你可不能對不起我啊!”向開陽的語氣相當幽怨。小暖終於憋不住了,大笑著撲到向開陽的身上,“我願意!我願意嫁給你這個富二代,讓你做我們家的倒插門女婿!”向開陽樂得抱起小暖,忽然,一群小朋友破門而入,把他們圍住,歡快地拍起手來,向開陽放下小暖,回到手風琴旁給他們伴起了奏,小暖帶著小朋友們又唱又跳,就連在窗外看熱鬧的田有地都忍不住進來一起唱了起來,《種太陽》的旋律在小院裏久久地縈繞著,微風吹過,院外的向日葵花海仿佛也在與他們同聲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