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狹路相逢
楊楓猛地閉上眼睛，“幻覺，不對，一定是缺氧產生的幻覺，一定。”
直到一隻手抓住自己空蕩的衣袖，一隻手撫上自己的麵頰。
楊楓鼻子很酸，眼睛很脹。他睜開眼睛，一瞬不瞬盯著麵前近在咫尺頭發花白的中年人，他的麵容身形跟自己酷似，他的眼中滿是慈祥和疼惜。
“你沒死？”楊楓訝聲問。
秦鍾搖頭。
“你怎麽會來？”
“你受了傷，我不放心。”
淡淡的話聲，淡淡的語調，楊楓聽來卻如同黃鍾大呂般在心頭激蕩。
“我們一起回家，好嗎？”秦鍾說。
下一刻，楊楓感到自己的手被對方捉住。他想過掙紮，卻反握的更緊了。
通過“希拉裏台階”時，秦鍾放開了楊楓的手，衝楊楓說了句“小心”。
楊楓握緊左手，微微點頭。
烈風厲雪，楊楓卻感到一股暖意滌蕩心頭。他心中有好多好多疑問，但顯然，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經過“死亡地帶”時，看著一具具倒伏的屍體，秦鍾也有片刻的默然，然後，兩人繼續下山。
四號營地，兩人坐在帳篷角落裏。
在這近八千米的海拔，正常人都要依靠氧氣瓶方能正常呼吸，所以他倆馬上成了焦點。
不過大家一來是充滿疲憊，二來又是躍躍欲試，隨時準備衝頂，所以也沒人多管閑事。
秦鍾給楊楓遞過一杯熱水，楊楓客氣的說聲“謝謝”。
“瞧，咱們成了猴子。”
“你說他們的目光？”
秦鍾點點頭，慈祥的目光照在楊楓身上。
楊楓頓時如同沐浴著陽光，身心都是暖的。
“咳，我有很多疑問……”
“我會告訴你一切。”
兩人用蜀地口音竊竊私語，旁人根本聽不懂。
楊楓卻是目瞪口呆。
秦鍾因為被總統請去給國寶級物理學家治病，受到特赦，而就在他離開的當口，克林頓監獄下麵的火山發生了噴發。
原本心灰意冷的秦鍾隻得再次出世，了卻諸般因果。
秦鍾告訴楊楓，綁架德古拉，是跟楊楓鬧著玩的，目的就是拿走楊楓手中的十億美金，秦鍾的意思是，楊楓還年輕，不能一下子有錢，否則一旦貪圖享樂，人就廢了。
“你就是那個霸王麵具男。”楊楓忍不住問。
秦鍾笑了笑，算是默認。
楊楓心裏不大痛快，有這樣戲弄兒子的老子麽，而且，德古拉那廝也一直將自己蒙在鼓裏。
秦鍾又說，楊楓外公被凍結的遺產，目前已經解凍，全部在秦鍾手裏。
“小楓，我虧欠你太多，我要用你的錢，為你建一個王國。”
楊楓搖頭笑笑：“我可沒想過當什麽國王，而且也沒那個能耐。”
秦鍾道：“王國隻是一個說法，城邦更確切一點，或者也可以稱之為樂土。”
“樂土？”
“就像世外桃源，在那裏沒有世俗眼光和法律約束，你可以跟所有你愛的人在一起。”
“所有我愛的人？”
“不光是女人。”
楊楓老臉一紅，他剛剛想到的就是女人，甚至想到三宮六院。
“戰天一直在我身邊。”
楊楓身子一震，看著秦鍾。
“他很掛念你。”
“我也很想他。”楊楓眼睛紅紅地說。
“以後，你們可以經常見麵。”
楊楓開心的笑了，左手握著右邊的空袖子說：“看來這隻胳膊斷的值，我一直以為你死了，以為爸……楊爸爸也不見了，我跟小雪都成了孤兒，沒想到……你們又回來了。”
“小楓，你吃了太多苦，是我太過自私，始終一個人活在過去裏，卻沒有考慮過你的處境和感受。”秦鍾不停的眨巴眼睛，“我明白，我明白戰天給了你無私的愛，但是他實力不足，所以必須低調，所以你的童年過得並不好……”
秦鍾忘了自己多少年不曾流淚，此刻，他含淚看著楊楓，“我要補償你。”
楊楓搖搖頭：“不用補償，我依靠自己，也可以活得不錯，就這樣，隻要能見麵，就挺好。”
“小楓，謝謝你。”
秦鍾的眼淚滑出眼角，原來兒子的要求就是這麽低啊！
秦鍾很開心，原本他有過思想準備，楊楓會對他相當抵觸，產生極大的心理反彈。但是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楊楓雖然沒有喊出那兩個字，但是明顯已經接受他了。
珠峰是個好地方，人的身心都很敏感。
兩人渾然忘我的交談，卻沒發現，營地隻剩下他們兩人了。
“休息一下，天亮下山。”秦鍾說。
楊楓沒有反對，突然想起一件事：“字善也很想見你。”
“這麽說，你們已經相認了？”
楊楓點點頭：“是他爸爸，應該說是養父講的，似乎從來不曾隱瞞過字善。現在我們是同學，而且我倆做過基因比對。”
“有機會，我會跟他見麵的，另外，我也有點想你自己的老朋友了。”
“你說字善的父親？”
“還能有誰？”
兩人閉目養神，外麵狂風呼嘯，兩人的心頭卻一片平靜。
不知不覺天亮了。
吃了點東西補充熱量，開始下山。
出發前，秦鍾就提醒佩戴好墨鏡，今天天氣不錯，在這樣的高度，紫外線是極強的，所以要注意曬傷和雪盲的威脅。
兩人身上不背氧氣瓶，看上去極其輕便，也相當另類，一路下山，都受到指指點點。
一小時後，經過三號營地，兩人沒有休息，繼續下撤。
又一個小時後，抵達6400米的昆布冰川。
介紹上說，昆布冰川，又稱為恐怖冰川，因為死難者中的三成都折在這裏。
因為這裏為層層冰川覆蓋，下有無數裂縫，冰川不時移位，隨時還會發生冰崩。
但，這又是登山者無論如何也避不過繞不開的險惡之地。
秦鍾、楊楓二人站在上麵，因為梯子上有人，這近六米的梯子自然是夏爾巴人架設的。
一旦冰川發生移位，他們就要另架。不知多少夏爾巴人向導葬身於此。
先上後下，這在攀登珠峰時，基本是個不成文的規定。
兩人雖然不用氧氣，卻依然戴著氧氣麵罩，因為這樣至少可以保暖。
白天，雪峰的風光又是不同，楊楓此時心情沒有那麽悲觀、憤懣和鬱積，所以，對景色的觀感也自不相同。
人的五感跟心情緊密關聯，所以前人才說：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正在欣賞青冥、豔陽，以及蜿蜒起伏那群山之巔的皚皚白雪時，突然感受有人在看自己。
待他目光朝下看去，卻無所得。
可能是錯覺吧，畢竟自己不背氧氣，一路上也沒少被人關注。
眼前的一小隊登山客一一安然無恙的通過冰川，然後，楊楓攀上了梯子。
秦鍾看著楊楓，楊楓很快下到了一半，卻聽一個聲音帶著疑問道：“楊楓？”
楊楓詫異的仰起頭，隻有兩個陌生人，其中一個挪開氧氣麵罩，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是你？”竟然是柳生好武。
冤家路窄，柳生好武隻是不太確定，是以有此一問，確定完畢，他就做出了決定，並且付諸行動。
“果然是你，去死！”
話音未落，柳生好武一腳踢向梯子，空手道黑帶九段的他，即便是穿著臃腫的登山服，這一腳威力依然驚人。
秦鍾想要阻止，卻慢了一拍。
梯子倒下去，楊楓借力一躍，千鈞一發之際，落在了冰麵上，而那架梯子飛下了無盡深淵。
“柳生好武，你……”楊楓嚇出一身冷汗。
“小楓，你沒事吧！”秦鍾滿眼關切。
“我沒……”
就在這時，嘎巴一聲，楊楓就看到站立的冰塊裂開一道縫，縫隙還在不斷擴張，這三米見方的冰塊，隨時都會墜入。
“小楓……”
楊楓阻止了秦鍾，伸出一隻手竭力保持平衡，現在，他可是連一個嗬欠都不敢打，一個屁也不敢放。
“哈……楊楓，老天開眼啊，你也有今天。”柳生好武哈哈大笑。
笑了兩聲，脖子被人捏著，身體被舉上半空。
中年人咬牙切齒：“說，你跟小楓到底有什麽仇恨，非要這樣致人死地？”
“叔叔，救人要緊，請先放了哥哥。”柳生純子又衝楊楓道：“不要動，不要怕，我給你丟繩子。”
秦鍾手一鬆，柳生好武落在地上，驚懼地看著中年人的背影，他居然比楊楓還強大，自己在他手中毫無還手之力，他到底是誰？
“小楓，爸爸就來救你。”說罷，秦鍾接過柳生純子遞來的繩子，先在自己腰上一纏，這才將另一頭慢慢放下去。
原來是父子，沒人發現柳生好武眼中閃現過的一抹陰毒的冷笑。
楊楓不敢做出任何稍大的動作，誇張點說，哪怕一片羽毛，都有可能打破現有的平衡。
秦鍾很著急，繩子很快垂下去，但是風很大，吹得繩子左右擺動。
楊楓剛剛一把抓住，腳下的冰塊便哢哢的墜落下去。
要是再晚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楊楓不禁一陣後怕，但是，過人的身體素質此刻發揮了關鍵作用，盡管隻是一隻左手抓著救命的繩子，他還是輕鬆自如的讓繩子纏在自己的手臂上。
秦鍾一下一下，穩定而有力地往上提拉繩子，楊楓長出一口氣，衝秦鍾露出一個微笑。
“不要！”楊楓突然變色，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