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放逐
按照托尼賈的構想,楊楓隻剩下坐以待斃的份了。自己的鐵膝應該砸在他的小腹或者大腿上,無論哪種結果,都會去掉楊楓半條命。剩下的半條命,則是用一雙鐵肘終結。
砸在肋骨上,或是砸在心肺上,結果都是一樣。
楊楓一度令組織蒙受莫大的恥辱的,恥辱就在今夜,在這滂沱的大雨中洗刷吧。
咦!
雙膝沒能砸中楊楓的小腹,也沒砸中大腿,隻是砸在了堅硬的地磚上,還砸出兩個深坑。
沒事,還有雙肘,同膝蓋一樣堅硬的胳膊肘。
托尼賈經過一秒的錯愕,雙肘還是淩厲的砸下。
距離心肺有些遠,砸中小腹也行,去楊楓半條命還是妥妥的。
就在這時,楊楓突兀的挺腰坐起,左手掌隨意一抹,竟然將托尼賈的雙肘微微帶偏。
“四兩撥千斤?沒用的!嗯,你笑什麽,呃……”
托尼賈首先看到楊楓露出詭異的笑,緊接著左邊胸口一痛,低頭一看,楊楓的斷臂竟然戳進了自己的胸肌裏。
“我知道沒用,但是這一招應該有用。”
“未必!”托尼賈對自己厚實堅硬的胸肌頗為自信。
楊楓慘然一笑,一身的內力經由右臂狂吐而出,即便是強弩之末的他,也足以震碎托尼賈的心脈。
但是,他也會血崩,或許會死。
這一刻,無暇多想,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果不其然,托尼賈感到一股狂暴的力量,透過厚實的胸肌,打擊在脆弱的心髒上麵。
心髒首先仿佛被一隻大手緊握,接著又給巨大的內壓漲開。
托尼賈一會兒麵紅如血,一會兒麵如金紙,龐然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結束了。”楊楓鋒銳如刃的骨茬向前一送,就像捅開一層窗戶紙,進入了托尼賈的心髒。
“啊——”托尼賈狂吼出聲,用盡全身的力氣,最後的力量,一記橫向的肘擊,將楊楓砸翻。
托尼賈同樣側翻,心頭熱血噴薄而出,濺射的楊楓滿頭滿臉。
楊楓張口接住了一些,至始至終,右臂不曾離開托尼賈破碎的胸膛。
視線逐漸模糊,意識逐漸消散,眼前走馬燈般浮現出短暫的一生。
雨一直下。
……
“啊——”秦雪捂著胸口醒來,“哥,哥……”黑暗中摸索著擰亮台燈,一看手機,淩晨兩點,她試著撥一次楊楓的手機,依舊關機。
秦雪做了個惡夢,夢中,哥哥渾身是血。
突然響起的手機嚇了秦雪一跳,一看,竟是王冰倩打來的,倫敦那邊應該是白天啊,難道有什麽事?
“倩姐,怎麽了?”秦雪接通手機,聲音裏透著疲憊。
“小雪,不知道怎麽跟你講。”
秦雪哭笑不得:“倩姐,我們這邊現在是半夜三更好不好,你沒想好,怎麽忍心打攪我。”
“可是你接電話很快啊,你沒睡?”
“剛剛做了一個惡夢,給嚇醒了,結果又被你這個突如其來的電話嚇了一跳。”
“惡夢,是不是關於小楓的。”
“你怎麽知道?”
“麗姐也做了同樣的夢,我有點心神不寧,所以就打個電話問問,誰知道小楓的電話始終關鍵,好幾個小時了,真急人!”
秦雪也給說的心慌意亂,不過,她還是安慰王冰倩:“你跟麗姐不要太擔心了,哥哥的厲害你們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不會有什麽事,昨晚上的雨特別大,是手機進水了也說不定。”
“哦。”王冰倩輕歎一聲,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牽強的理由。
“放心啦,等我知道他,第一時間讓他給你回電話。”
“記著哦,第一時間,務必。”
“我會這麽跟他講啦,但是,是不是第一時間,就要看你們兩個是不是占據了他心目中的第一個位置?”
“滾蛋,掛了啊。”
王冰倩那邊掛斷了,秦雪臉上的微笑漸漸凝結,回想起昨晚喬璿那個奇怪的電話,她愈發的心神不寧起來。
給樸鍾聲、金字善、甚至是汪大同打了電話,一無所獲。
給高小寶、朱榮榮打電話,同樣沒有任何訊息。
秦雪扯著頭發,想著整個北都,哥哥還能在哪兒逗留?
然後,她眼睛一亮,給趙敏撥了過去。
“小雪啊!”趙敏的聲音裏透著濃濃的疲憊。
“趙姐,我哥有沒有跟你在一起?”秦雪迫不及待地問。
“還沒找到。”
“什麽?我哥哪去了?”秦雪激動起來。
趙敏馬上知道自己說漏嘴了,“那個,我的意思是,發現他失聯了,我們也在找他。”
“連你們也找不到?”秦雪快要哭了。
“不是,”趙敏隻好違心的說,“因為我們還沒有花大力氣去找,放心,很快就能找到,相信我。”
結束通話後,秦雪變得失魂落魄起來,流下兩行清淚:“哥,你去哪兒了,哥,你不可以有事啊!”
趙敏剛剛輕歎一聲,卻接到聶抗天的電話。
聶抗天的聲音中同樣透著疲憊:“小趙,方便的話,來一下基地。”
趙敏趕到時,聶抗天的營房了坐了不少人,但她隻認識陳大壯和喬璿。
每個人衣服都濕淋淋的,還有一些泥汙,神情上難掩疲色。
聶抗天放下煙蒂,眼球上布滿血絲,“各位,”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於是喝了一口水,續道:“各位,我有點個人的事情想要拜托大家。”
“怎麽會這樣!”
聽了聶抗天的話,喬璿、趙敏幾乎異口同聲。
兩人的心疼全都表現在了臉上。
“我很抱歉。”聶抗天懇切地說,“但是,當務之急,還是拜托大家首先盡快找到小楓。”
……
不知過了多久,楊楓顫抖著醒來。
不知道幾點了,天空還下著蒙蒙細雨。
這場秋雨使得氣溫降低了不少,失血過多的楊楓,感到從身到心的冷。
托尼賈到死也無法瞑目,但是,如今隻剩下冰冷而殘破的軀殼。
楊楓掙紮著,將斷掉的胳膊從托尼賈破開的胸膛抽出。
看著血肉模糊,被血水浸泡的不成樣子的小臂,楊楓失聲痛哭。
這哭聲中,有痛苦,有悔恨,有憤怒,有不甘。
另外一截小臂靜靜地躺在報亭的屋簷下,楊楓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爬過去,將其抓在手中。
血液凝固,肌肉僵硬,手臂已死。
楊楓將這已然失去聯係,曾經身體的一部分緊緊挨著唇邊,流下了淚水。
天意,兩個字再次闖入腦海。
如果不是突然遭遇托尼賈,胳膊八成能夠接上。
天意啊!
楊楓強撐著坐起身,嚐試打坐。
人體是個渾然天成的宇宙,失去右臂使得他內息無法循環,真氣難以流轉。
打坐良久,收效甚微,不過恢複二分力氣。
一手扶地,慢慢站起來,不禁又是一個踉蹌,好不容易方才站穩。
甩甩頭,看著玻璃倒映著狼狽不堪的自己,他知道一定有很多人在找他,然而,這個樣子的他,不希望任何人找到。
楊過胳膊被郭芙斬斷後,也是一個人走了,找了個無人的地方,將斷臂埋葬,甚至立碑,寫著:楊過手臂之墓。
楊楓也決定這麽做,但是他不會立碑,還要讓任何人看不出埋了東西。
實在找不到可以挖掘的工具,隻好用報亭裏一隻洋瓷碗。
幸好,一場豪雨澆透了大地,綠化帶內的泥土,挖起來並不吃力。
然而即便如此,楊楓經曆了重創和激戰,剛剛挖出幾碗土,就開始氣喘如牛。
這個時候,楊楓沒有時間概念。
不知半個小時,還是一個小時後,終於挖出一個坑,長約二十公分碗口寬,深達二十公分,足夠用了。
楊楓渾身泥汙,卻像擁抱最親密的戀人般,緊緊抱著手臂,久久不願意下葬。
直到雨越來越小,即將停了的時候,他才毫不猶豫的將斷臂丟進深坑,流著淚用汙泥填埋。
“永別了。”楊楓在心頭默念。
想起看過一部恐怖小說,一個流浪漢在公園裏燒烤人腿……楊楓一個哆嗦,不敢往下想。
走進報亭,楊楓清理了斷臂處的傷口,簡單包紮,原想一走了之,看了眼兩個無辜橫死的人,於心不忍的他拿起老人機,撥了110。
“這裏發生了命案。”
嘶啞難辨的嗓音將報案中心的妹妹嚇了一跳,等她反應過來,那邊再也無人應答。
楊楓又在臉上抹了一層汙泥,這才走出綠化帶。
“如果再有一隻雕……”楊楓心頭泛起無盡的苦澀。
渾身泥濘血汙,楊楓如同一個狼狽邋遢的無家可歸者,失魂落魄地朝最近的貨運站走去。
因為一場大雨的關係,空氣很清新,路麵很幹淨,沿街出現了一些買早餐的攤點。
對麵走來一位牽著兒子的少婦,兒子背著的小書包印著“奧數”字樣,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不樂意。
少婦指著楊楓對兒子說:“不好好學習,將來就跟他一樣。”
堂堂的高考狀元,就這樣成了不好好學習沒出息的反麵教材。
翻過柵欄,爬進運煤的車廂,楊楓一氣嗬成,他沒有目的地,隻想遠離這個城市,去一個沒人知道,沒人認識的地方。
實現自我放逐。
就在運煤專列“況且況且”逐漸提速的時候,一隊警察封鎖了城市綠地中心的凶案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