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小琳日記
喬璿辦公室，她將楊楓按在沙發裏，然後，給他衝了一杯又濃又苦的咖啡。
楊楓盯著杯子，正襟危坐，一言不發。
喬璿道：“楊楓，根據法醫提供的證據，胡小琳在去酒店之前就吸食了毒品，她如此放縱自己，我們可否推斷，她存在悲觀厭世的情緒，她根本就不想活了。”
“為什麽這麽說？”楊楓皺起眉頭。
“先回答我兩個問題。”喬璿看著楊楓的眼睛，“你跟胡小琳有沒有男女方麵的關係？”
楊楓閉上眼睛，搖搖頭：“我幫過她的家庭，她情竇初開的年齡，對我有些好感也是正常的，但我沒有接受。”
喬璿點點頭，露出欣慰的表情，以她對楊楓的了解，楊楓還不至於如此下作，如此饑不擇食。
“那你剛才在法醫間的話又是什麽意思，你說對不起胡小琳，你的話分明沒有說完。”
楊楓看了眼喬璿，喬璿不愧刑警出身，心細如發，但顧及到自己的難言之隱，沒有當場打破沙鍋問到底。
楊楓眼中淚光湧現：“就在昨天，我見過小琳。”
接著，楊楓將約見小琳的緣由，以及見麵後的情景說了一遍，同時，又講了胡小琳目前的家庭情況。
最後，楊楓捂住了臉，哽咽道：“如果我能多陪陪她，對她不要那麽衝，不放棄她，她或許就不會出事。”
“楊楓！”喬璿按著他的肩頭，說，“你不要過於自責。”
楊楓抬起泛紅的眼圈看著喬璿，“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喬璿斟酌一番，將一款很漂亮的皮書包推到楊楓麵前。
“這是小琳的包。”楊楓昨天就見過。
“打開看看。”喬璿鼓勵道。
楊楓打開書包，掏出幾包麵紙，幾包濕巾，一包護墊，以及梳子、鏡子和一堆化妝品。
繼續掏，才是課本和複習資料。
楊楓隨手翻開語文課本的第一頁，就看到一個鉛筆素描的頭像，頭像正是自己，寥寥幾筆，惟妙惟肖，可見胡小琳功力不淺。
再往後翻，發現很多很多，有的正麵有的側麵，有的半身也有全身，總之胡小琳抓住了關鍵的元素，哪怕用筆極少，也相當傳神，認識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畫的是楊楓。
不光語文，數理化乃至英語乃至資料上，胡小琳也是用楊楓的人像隨處塗鴉。
看完這些，楊楓久久無語，他並不知道，這個女孩子對自己的愛戀如此深重。
“再看看這個。”喬璿從書包裏掏出一個紅皮筆記本。
“你看過？”楊楓沒有急著打開。
“一點點。”喬璿實事求是。
“是日記？”
“是。”喬璿說，“令人動容，難以置信。”
楊楓手掌壓在封皮上，打開時身不由己的微微顫抖，就這樣走進胡小琳的內心，他有些害怕，又有些迫不及待，仿佛即將了解到胡小琳自甘墮落的原因。
打開扉頁，照片滑落。
這是一張拚接的照片，楊楓在左，胡小琳在右，青春逼人的少女嘟著嘴，吻向楊楓的側臉，兩張臉間，是金色的夕陽。
楊楓將照片按在心口，讀了下去。
五月一日，晴。
小長假，我在家裏跟妹妹玩，繼父死去快半年了，媽媽將妹妹交給保姆帶，不是打麻將，就是做美容，有時一周都見不到人。
但是今天下午，媽媽帶回一個男人，流裏流氣，還對我吹口哨，我想，媽媽是看上他年輕吧！
兩人在媽媽的房間裏呆了足足三個小時，男人這才離開，媽媽送他，兩人居然吻別，我沒看錯，是吻別。
吃飯的時候，我問媽媽那個男人哪裏好，媽媽說，又不是過日子，要好幹什麽，玩一玩也就散了。
我聽得有些心寒。
原本，我沒有記日記的習慣，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寫日記。
五月七日。
晚飯後，男人再次跟媽媽一起回來，媽媽似乎喝多了，被男人攙著回來，這一次，他看我的目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貪婪，我並不反對媽媽再婚，可是，她竟然帶回這樣的人渣。
是的，那家夥看上去就打著人渣的標簽。
五月十日。
決定我命運的日子。
我曾經有一個深愛的男人，但是當我寫下這行字的時候，我再也沒臉見他。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媽媽叫我進她房間，我看到她臉色有點青，眼袋有些重，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她搖搖頭，將一瓶果粒橙遞給我，上我跟她聊聊。
我並不知道她的險惡用心，我說了很多學校裏的趣事，口幹了，不知不覺喝了大半瓶，然後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是疼醒的，下身撕裂般的痛，那個我不知道名字，跟我媽媽相處的流氓壓在我的身上，而媽媽就坐在旁邊。
我哭喊著讓媽媽救我，媽媽無動於衷，她說讓我忍忍，說女人誰都有頭一次。
那一刻，我甚至感覺不到痛，她還是生我養我對我嗬護備至的媽媽嗎？我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她一手捏著錫箔紙，一手點著打火機。
她在吸毒，我絕望了。
我不止一次聽說毒品的危害，其中一條就是讓人泯滅人性，六親不認。
現在，吸毒才是天大的事，而我，已經成為她交換毒品的籌碼。
五月十三日。
我想殺人，我一早就想殺了那個流氓，可是，我在家裏休息了三天，方才恢複過來。
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晚上八點，我拿著一把水果刀，尾隨他進了一家KTV。
敲門，門反鎖著，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門開了，我被拽了進去。
原來五六個分享一個冰壺，難怪將門反鎖，而媽媽的“相好”不懷好意的笑著，說我是送上門讓他們幹的。
我拔出刀刺過去，他手臂一擋，就搶下了刀，然後對我一陣拳打腳踢。
我動彈不得，他們溜冰之後，輪流在我身上發泄。
我沒哭，我倔強的沒有哭，但是，他們竟然給我注射毒品。
六月一日。
自從染上毒品，我自暴自棄很久了，任何男人，隻要給我毒品，我就可以讓它睡。
但是今天，當我在校門口看到他時，我的幸福無法表達。
他還是關心我的。
我們在星巴克裏聊了一會，他說希望我變回以前的樣子，我也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可是，回不去了。
他很生氣，對我很失望，他走了，放棄我了。
家裏就像冰窖，粗俗的保姆，愛哭的妹妹，至於媽，有一個星期還是半個月沒見了吧。
這個家，我一刻也不想呆。
正好同級的兩個男生約我，我當然要去。
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隻有毒品的虛幻和肉－體的激情，才讓我感覺到自己活著，可是，事後的空虛往往更加洶湧。
我不知道這本日記還能添上幾篇，但是我知道，我是活不了多久的。
我恨媽媽，更恨毒品。
胡小琳寫完這篇日記才去赴約的，然後走向了生命的盡頭。
她沒想過自己昨天就死，這是個偶然，但是，她卻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幾乎每一張紙上都有幾處洇濕的痕跡，想是胡小琳流著淚寫的。
時而激憤，時而心痛，時而緊張，時而惋惜。
整個過程中，楊楓就被這幾種情緒充斥著。
讀完這寥寥幾篇後，楊楓也是淚流滿麵。
胡小琳是不想活了，但是，自己貌似關心的約談，加速了她走向死亡的步伐。
“胡翠華吸毒，也將女兒帶進了火坑，毒品真是萬惡之源。”喬璿總結道。
“喬璿，這個案子怎麽了結？”
“這是個案中案，暫時不會了結，我們會找到那個混蛋，指控他的強－奸和販賣毒品罪。”
楊楓點點頭，這個仇他記著了，等到那個畜生接受了法律的審判後，還會受到他楊楓專屬的非人製裁。
至於胡翠華，似乎也無可救藥了，可憐了她的小女兒。
這時，一個警察敲門進來，說：“喬隊長，死者的母親來了。”
楊楓霍然起身，喬璿一把拉住他，衝他搖頭。
楊楓將亂七八糟的東西裝進書包，一手拎包，一手拿著日記本，走了出去。
麵前的胡翠華，楊楓也不大敢認了。
穿著豹紋衫，戴著粗壯的黃金鏈子，喇嘛那樣的大耳環，濃妝豔抹，蓋不住蒼白的臉色，還有烏青的眼袋。
“小楓，你在啊，見到小琳了沒有，見到我可憐的女兒沒有？”胡翠華開始抹淚。
楊楓抖開胡翠華的糾纏，“她有你這樣的母親，才是真正的可憐。”
胡翠華一時沒能明白，又去糾纏喬璿，“警官，我們家小琳樂觀積極，好像上進，還特別懂事，我沒有丈夫，我不能沒有她了！警察同誌，請你們行行好，盡快破案，給她一個公道。”
“胡小琳沒你說的那麽好，她不但有吸毒史，私生活也很混亂。”喬璿說。
“不可能，你胡說，我怎麽不知道。”胡翠華叫了起來。
“整個學校都知道，你卻不知道，那是不是你這個當母親的失職？”喬璿反唇相譏。
“你不能沒有她？誰信啊！母女倆半個月都見不上一麵，你說你不能沒有她？我看你是不能沒有麻將，不能沒有美容，更不能沒有毒品和男人！”
“你……你怎麽知道。”胡翠華的臉上又白了幾分。
“小琳的書包和日記，好自為之吧！”楊楓交給胡翠華後，丟下失魂落魄的他，離開了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