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亂紅

  芊芊出走,父親離世。接二連三的打擊使得朱公子終於病臥在床。大夫診斷說,他是悲傷過度引起的。風少著急的說:“那你趕緊開藥方啊!”大夫卻不緊不慢的說:“他這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啊!”說完便走了。氣得風少差點就破口大罵了。


  又過了幾日,朱公子的病情似乎加重了。他神誌不清的說著胡話,朱府上下急得像熱鍋裏的螞蟻。風少也是六神無主。這一天,歐陽如玉意外的來了,她還隨身帶著個小木箱子。


  風少說:“你這是要幹嘛呢?”


  歐陽如玉說:“我能治好弦哥哥的病。”


  風少說:“行了吧,你就別添亂了。我可沒聽說過你歐陽大小姐會醫術的!”說完就攔住了她。


  歐陽如玉淡淡的說:“再拖延下去,他就活不了啦!你擔當得起嗎?”聽聞此話,風少愣了愣,歐陽如玉徑直走了進去。她先替朱公子把了把脈,又打開箱子,裏麵竟是一些銀針。風少看她做得有模有樣,轉身正欲出去,歐陽如玉卻交給他一個藥方讓他抓藥。


  風少慌忙不迭的去將藥抓了回來。他以為要煎藥呢,歐陽如玉說:“不用煎藥,用煙熏就好了。”說完命人將朱公子房間的窗戶關上,又將人遣散出去就要關門了。風少說:“我留下來幫你吧!”


  “這藥對體質完好的人有極大的傷害,你還是出去吧!”聽她這麽說,風少也出去了。


  歐陽如玉將人們遣散後,又將門窗都封閉嚴實。她將風少抓來的草藥點燃了又吹滅,頓時整個房間煙霧迷蒙。她解開朱公子的上衣,快速地將銀針刺入他的各個穴位。


  直到深夜,朱公子的房間裏也沒有任何動靜。風少困得不行了,他對兩個下人說:“我先去睡覺,有什麽事情就告訴我。”說完,去客房了。


  風少到了客房,倒頭就睡。這一睡,竟然睡到日上三竿。風少一個鯉魚打挺下了床,他直奔朱公子的房間。看見幾個家丁在門外侯著,急忙問道:“怎麽樣了?”家丁搖搖頭。


  風少著急的說:“都一宿沒動靜,你們也不看看裏麵什麽情況啊!”說完就要去踢門。風少一抬起腳,突然門打開了。一身疲憊的歐陽如玉站在麵前。


  她說:“他就要醒來了。”


  風少衝進房間,撲到朱公子的床前喊道:“朱兄!朱兄!你快醒醒!”朱公子果然睜開眼睛,他說道:“吵什麽吵啊!煩死了!”


  風少一把將他抱住,激動得差點哭了。家丁們也歡呼雀躍!

  朱公子一把將他推開,說:“你幹嘛?”


  正在這時候,隻聽見 “撲通”一聲悶響。兩人回頭一看,歐陽如玉像一灘爛泥似的倒下了。


  歐陽如玉躺在床上,她雙目緊閉臉色蒼白,手腕的脈搏上儼然可見有一條黑線。


  風少說:“看這情形莫不是中毒了吧?”


  朱公子說:“還愣著幹什麽,趕緊請大夫吧!”


  不一會兒工夫,大夫請來了。卻還是之前給朱公子瞧病的大夫。


  風少不滿的說:“怎麽天底下就隻有他一個大夫麽?”


  那大夫似乎不理會他的搶白。他仔細的替歐陽如玉把脈,又觀察了她的手掌說道:“她中了鐵蓮花之毒。”


  “什麽?!”朱公子和風少聽聞此言,大吃一驚。


  風少說:“她替你診治的時候說那些藥材身體完好的人容易受傷,可藥材都是在藥鋪抓來的,哪來的毒藥啊?”


  大夫說:“藥鋪抓的藥材是沒有問題的,一定是她在替公子針灸的時候用了鐵蓮花。”


  朱公子不解的問道:“同樣的毒藥,緣何我卻絲毫未傷?”


  大夫搖頭晃腦的說:“朱公子悲傷過度,加上平日裏過量飲酒,導致體內毒素聚集。用鐵蓮花以毒攻毒,所以朱公子安然無恙。而這位姑娘,她身體無恙卻吸取了大量鐵蓮花之毒。看樣子也沒什麽指望了!”


  風少聽他這麽一說,氣得跳起來就踹了他一腳。朱公子皺眉問道:“你到底有沒有辦法?”


  大夫驚慌的說:“辦法有一個。孤山寺內的慧定方丈或許可以治好她。”


  朱公子和風少麵麵相覷。


  朱公子說:“我去找慧定方丈。”


  風少說:“你一個人帶著她去怎麽行?還是我跟你一起吧!”


  說完,二人備好馬車,帶著昏迷不醒的歐陽如玉前往孤山寺去了。


  二人風塵仆仆趕到孤山寺,卻被告知慧定方丈不在寺內。朱公子和風少急得團團轉。朱公子看著昏迷不醒的歐陽如玉說:“你可千萬要撐住啊!我可不想欠你一條命。”


  正在兩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小沙彌告訴他們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原來,慧定方丈是去後山與鬆柏老翁下棋去了!


  “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呀?”風少著急的問。


  小沙彌說:“不知道。少則一兩日,多則七八天。”


  朱公子無奈的說:“看來隻有我們去找他了。”


  風少問小沙彌:“去鬆柏老翁那裏需要多久?”


  小沙彌說:“最少也得三天。”


  “ 三天啊?”風少看看歐陽如玉,說:“三天她還能活嗎?”


  隻見那小沙彌替歐陽如玉把了把脈說道:"隻是中毒,半月之內性命無礙。"說完從衣袖內取出一個小瓶子,又說道:“這藥丸能保證毒性不會延伸到心髒,每三個時辰給她服下一顆即可。”


  二人急忙謝過小沙彌便帶著歐陽如玉前往鬆柏老翁處了。


  一路上,兩人又饑又渴。而且山路崎嶇,二人輪流抱著歐陽如玉往山上趕。可是越走,越發覺得腳步沉重。最後兩人都走不動了,風少說:“朱兄,我們還是歇息一陣子吧!”


  朱公子說:“也好。我們歇息一會兒,這裏應該快到了鬆柏老翁的住處了。”說完,從小瓶子裏倒出一顆藥丸喂給歐陽如玉服下。二人便靠在樹下休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朱公子醒來了,他往旁邊一看,風少還在酣睡,可歐陽如玉卻不見了!朱公子大驚失色,他拚命搖晃著風少的身子,喊道:“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風少被他一搖晃,立馬就醒了,看見朱公子驚慌失措的樣子就問:“怎麽了這是?”不等朱公子回答,他已經發現歐陽如玉不見了。頓時,整個人從地上跳了起來。


  朱公子又急又怕,他指著風少罵道:“都怪你!誰讓你說歇息的!現在好了吧?怎麽辦?”


  風少見他這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也大聲吼道:“你這是怎麽了?芊芊不見了的時候,你也沒這麽緊張吧?莫不是你已經喜歡上那歐陽大小姐了?”說完,仰天長笑道:“我韓冰風竟然結識了你這樣的朋友,我真是瞎了眼!”


  朱公子說:“我怎麽會做出對不起芊芊的事呢?如玉她為了救我身中劇毒,現在又突然失蹤,你說我能不憂心嗎?”


  風少冷笑道:“如玉?你叫得還真親切啊!可憐芊芊為你失去了一隻眼又下落不明,現在還不知在哪遭什麽罪呢!”


  朱公子無可奈何的說道:“好了好了,我們不要再吵了!”


  這時候,從樹上突然掉下來半隻梨。風少撿起那半隻梨,朱公子也湊過來,兩人仔細的看了看,甚感意外。二人不約而同的往樹上看去,隻見那樹上居然坐著個肉球。那肉球輕輕鬆鬆的從樹上跳了下來,正好落在二人中間。他一身書童打扮,年紀不過八九歲。


  他拍了拍身上的落葉,打著飽嗝說:“我已經等你們很久了。”


  朱公子著急的問:“你有沒有……有沒有看見……”他因為著急,說話卻變得結巴起來。


  “ 一個姑娘是吧?”小書童接過他的話說。


  朱公子慌忙不迭地點點頭。小書童搖頭晃腦地說:“她呀,被我師父帶走了。”


  “什麽?你師父是誰?他把人帶哪裏去了?”朱公子著急的問。


  小書童不慌不忙的說:“我師父是桃樹翁。他和我去我師伯鬆柏老翁那裏,路上遇見你們幾個。他見那女子身中劇毒,便將人帶去師伯那裏診治。他又擔心你們二位醒來找不到人會著急,於是便讓我留下來告訴你們。”說完,又鼓著胖乎乎的臉說:“二位可真能睡,讓我一陣好等啊!”


  朱公子氣極地說:“你怎麽不叫醒我們呢?”


  “ 噢!敢情還是我錯了?”那小書童一生氣便要走了。風少趕緊拉住他,涎著臉問:“小師父,你可否帶我們去一趟?”


  小書童說:“好吧,我就勉強答應你好了。”說完,伸出肥胖的手指著前麵的山說:“翻過這個山頭就到了。”


  風少和朱公子同時吸了一口冷氣。


  約摸走了一個時辰,終於看見了一片鬆柏林。一間茅草屋呈現在他們麵前。小書童搶先過去推開了門。突然小書童發出一聲驚叫,兩人趕緊上前。


  地上躺著三個老者。一個穿著袈裟的老和尚,兩個頭發胡子眉毛全白的幹瘦老頭。


  小書童撲在一個老頭身上大哭不已。


  朱公子四下查看,並未見到歐陽如玉。於是問小書童:“你師父帶回的那位姑娘呢?”小書童哭哭啼啼地說:“師父都已經死了,我怎麽知道啊!”


  朱公子看看風少說:“我們在這附近找找看吧!”風少點點頭,兩人一起出去了。


  兩人在鬆柏林裏找了很久,也沒有發現歐陽如玉,無奈之下,隻好下山回到了朱府。


  朱公子命人去歐陽府打探消息,卻得知歐陽如玉並沒有回來,他當下心急如焚。這時候風少說:“先別急著歐陽小姐的事情了,我聽江湖上的朋友說,南山有個很厲害的人,他無所不知,我們也許能從他那裏知道芊芊的下落。”


  朱公子大喜過望,他連忙問道:“是誰?”


  “人們叫他花二爺。”風少說。


  朱公子興奮地說:”我們趕緊去找他吧!”


  風少說:“一個問題一萬兩。”


  “什麽?”朱公子不解的看著風少。


  “一個問題一萬兩銀子,雪花花的銀子。”風少重複道。


  南山似乎也不是很遠。一個人住在這裏並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住在一個山洞裏。


  一個深不見底的山洞。


  朱公子和風少蹲在洞口朝裏麵喊:“花二爺,花二爺!”可是沒人答應。


  風少試探的問道:“你知道萬芊芊的下落嗎?”洞內傳來一聲咳嗽。風少想了想,將一萬兩銀子朝洞內扔了去。


  一個嘶啞的聲音從裏麵傳出:“望月樓。”


  朱公子著急的問:“望月樓在哪?”


  “這是第二個問題。”洞裏的人說道。


  朱公子氣得直跺腳。


  風少拿起一萬兩銀子掂了掂,扔進洞裏。


  洞裏的人說:“湖心小島。”


  朱公子不厭煩地問:“到底是哪個湖?”


  洞裏又沒聲音了。


  朱公子差點要衝進洞裏去,風少一把拉住他。


  風少伸進包袱裏掏銀子,可他一伸手卻掏了個空。他生氣地說道:“你怎麽隻帶這麽少的銀子啊?”


  朱公子也生氣地說:“我看他就是坑人的吧!”


  兩人無奈的下山去了。


  兩人到了集市,無精打采地走著。風少說:“至少我們有點線索,總比什麽都不知道強。”


  朱公子說:“那又怎樣?你知道望月樓在哪個湖嗎?”


  正說著,前麵不遠處閃出一個女子。她一身紅裝,妖豔無比。風少和朱公子都看不清她的模樣,卻不由自主地跟她走了。


  約摸走了半個時辰,那女子卻不見了。眼前出現了一個很大的湖。


  湖水碧綠碧綠的,環山抱水。


  “望月樓就在湖心的小島上。”兩人回頭一看,那女子卻笑嘻嘻的站在他們背後。


  她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那裏。”


  二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湖心深處,隱約可見一個小島。兩人再回頭時,女子已經不知去向。


  風少說:“莫非她就是花二爺?”


  兩人乘舟到了小島上,果然找到了望月樓。


  風少一腳將門踢開,可是裏麵空空如也。朱公子說:“我們上去看看。”說完,兩人上了樓。結果樓上也是什麽都沒有。


  兩人正在沮喪之時,風少說:“你看這是什麽?”朱公子順著風少指的地方看去,這才發現牆上有塊磚是鬆動的。他用手一推,一道門打開了。原來這裏還有機關!兩人麵麵相覷。


  進去以後,裏麵竟然豪華得像一座宮殿。那些裝飾和陳設,還有牆上的字畫,無一不是金銀珠寶做成的。風少在另一個房間的角落發現了一個暗室。朱公子走了進去,他看見了失蹤多時的芊芊。


  芊芊。


  她全身被綁得緊緊的。她的另一隻眼也沒有了。聽到腳步聲,她動了動。朱公子上前一把將她抱住,失聲痛哭起來。


  芊芊也流淚了。她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的!”


  風少濕潤了眼眶,他轉過身去。


  “我也一定會來找你的,芊芊。”他在心裏說。


  朱公子抱著芊芊和風少走出暗室,卻看見了歐陽如玉。


  歐陽如玉頭戴鳳冠身著霞帔,淡掃峨眉輕點絳唇。儼然一個新嫁娘!


  她端坐在一張貴妃椅上。


  朱公子問:“芊芊是被你抓來的?你怎會有如此狠毒的心腸!”


  歐陽如玉媚笑著說道:“我把全部的愛都給了你,而你卻深愛著那個賤婢!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朱公子聽聞此話,心猛地往下沉。他想起剛才在外麵打開機關的時候,一種冰涼的感覺直刺手心。隻是當時並未在意。


  他冷冷的問:“慧定方丈三人是怎麽死的?”


  歐陽如玉憤憤地說:“我中了鐵蓮花的毒最多也就是落個終身殘廢,原本想這樣你就會娶我,照顧我一輩子。誰知那個禿驢,他竟然給我治好了!”


  朱公子倒吸一口冷氣,說:“人家救你,你卻要殺人家!那鬆柏老翁和桃樹翁緣何你也不放過?”


  歐陽如玉輕蔑地說:“殺一個也是殺,殺三個還是殺。倒不如都死了幹淨!”


  朱公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歐陽如玉卻說:“那個賤婢,你從前說有了她,全天下的女人都多了一隻眼,現在她的另一隻眼被我挖掉了,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朱公子憤怒不已,他將芊芊交給風少照顧,走到歐陽如玉麵前。他一把掐住歐陽如玉的喉嚨,罵道:“你這個蛇蠍女人!”


  歐陽如玉被掐得喘不過氣來,但她卻邪惡的笑著:“我得不到幸福也要毀了你!你打開的機關上有我塗了的毒藥,你很快就會來陪我。我在陰間等著你!”說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竟然死去了。


  鮮血滴在了鮮紅的嫁衣上。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道是在看著朱公子,還是看著她那無望的愛情。


  一張宣紙被風吹落在地上。朱公子撿起來看,上麵是歐陽如玉留下的絕筆:

  望月光寒 ,如彎刀冷劍!歎,如煙雨纏綿!風刀一夜吹 ,青絲變霜雪!愛就愛到一生醉!


  聽風蕭蕭 如飛花雨劍 !盼 ,今世緣 如身影相隨 …心已碎明月垂… 轉眼間流光照誰?

  要恨就恨到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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