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蘇想兒醒來時,就見自己的屋內擠滿了人。顧衍和南遙麵無表情地站在一側,自己的父親正怒目而視著自己,蘇青雲則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就連臥病在床的蘇夫人都來了,由丫頭攙扶著坐在一旁。


  蘇想兒心中一歎,麵上卻蕩起了笑容,“看來,你們都已經知道了。”


  蘇掌櫃突然上前給了蘇想兒一巴掌,還想繼續動手,卻被顧衍和蘇青雲拉住。


  這巴掌打得夠狠,蘇想兒半邊臉立馬腫了,嘴角也有了些許血跡,但她卻笑得更大聲了。


  南遙被這笑容刺痛了,皺眉問道:“為什麽殺紫兒?”


  蘇想兒止住了笑聲,不可思議地看向南遙,“為什麽?你們不是早就開始懷疑我了麽,不把她推出來,死的恐怕就是我了。”低下頭,輕蔑地笑了笑,“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這麽看來,紫兒死得還真是沒有價值?”


  “那封自白書是你偽造的吧?”


  “當然,夫人怎會真把自己的陪嫁指給我呢,那丫頭根本就不識字。”蘇想兒理所當然地說:“今早我回來時,那傻丫頭還緊張兮兮地在屋內擔心著我,真蠢,明知我是什麽樣的人,還這麽待我,真是死有餘辜。”


  蘇想兒咬牙切齒地說著,淚水卻湧了出來,漸漸地滿目悲情。


  蘇掌櫃怒不可竭,在一旁喘著粗氣,“青雲是你大哥,你居然要殺他!”


  “大哥?”蘇想兒從悲傷中緩過神來,“他算什麽大哥?哦不,應該說,你算什麽父親,我究竟是蘇府的小姐還是女傭?不光是他,你們都該死,知道麽!”


  南遙看著咆哮的蘇想兒,難以想象一個人心中怎會充斥著這麽多的恨意。


  “蘇小姐,說說吧,所有的事情。”顧衍止住了謾罵,沉聲說道。


  “所有的事情?那要從很遙遠的時候說起了。”蘇想兒收住了所有的表情,作回憶狀,“打我記事起,我就和母親蝸居在這個小院裏。母親很漂亮,比蘇家任何人都漂亮,但也很恐怖,因為一旦我不乖,她就不停地抽打我。”


  蘇想兒看向蘇掌櫃,“父親,你知道麽,從小隻有你來的時候母親才會對我笑,我每每被她打狠了,都在期盼著你的到來。可是隻要你走了,她就會變本加厲地打我,而我又做錯了什麽呢。”


  “為什麽?”眾人不解,連蘇家人也沒想到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為什麽?”蘇想兒輕蔑地笑了,“因為我不是男孩啊,我不是個兒子啊。她給我起名想兒,不就是對我最大的諷刺麽。”


  蘇想兒看向蘇青雲,“你可知我從小有多羨慕你,多羨慕你的母親?奶娘和我說,母親曾是父親最喜歡的女人,一時風光無限,就連現在的夫人都及不上。可是當夫人生下了你之後,這些就都變了。母親變得喜怒無常,寵愛也不如從前了,直到她懷了我。她天天求神明保佑我是個兒子,可這滿天神靈並沒有降福於她。當得知是個女兒的時候,父親你是怎麽做的?你隻是來看了母親一眼,甚至連我的滿月酒都沒有安排,而他蘇青雲,每每生日都大擺宴席,眾星捧月般的嗬護著長大,你們可知那些年我過得是什麽日子,你們誰來可憐過我?”


  蘇府的人都啞口無言,心裏不知作何感想。


  “後來,我受不了了,就親手毒死了母親。”蘇想兒繼續說著,仿佛這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我終於不用再受她的虐待,我順利地過繼到了夫人的身邊,我以為我的好日子要來了,我也可以同大哥一般受著夫人的照拂,健康快樂地活著。”


  蘇想兒緩緩走到了蘇夫人身邊,蹲下握著她冰涼的手,“可是夫人,你為什麽不像對待大哥那樣對待我呢?”


  “我……”蘇夫人欲言又止,慚愧地低下了頭。


  蘇想兒起身笑了笑,繼續說道:“我要每日對夫人請安,伺候她的起居。你們吃飯時,我隻能站在後麵布菜;你們出門應酬時,我隻能在府裏幹粗活。大哥每月都有新衣服,而我呢,一年也就那麽兩件。你們說,我究竟是這府裏的小姐,還是粗婢?隻有紫兒,她雖是夫人給我的,但她是真心待我的。她會擔心我吃不飽,去小廚房給我熬粥;她會擔心我睡不好,親手縫製棉被給我;她怕我冬天冷,會在我回房前給我燒好炭。”


  “可你還是殺了她。”南遙有點反胃。


  “是呀,我殺了她。”蘇想兒並沒有告訴眾人她是如何殺的紫兒,也不知道當紫兒沒有呼吸時,自己那滿麵的淚水究竟是為誰而流。


  蘇想兒不想再深究這個話題,繼續看向蘇夫人,“夫人,你可知,如果那日你沒有叫我獨自出門,我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我還是那個知足的我,紫兒依舊陪在我身邊,我們還會一起坐在院裏的長廊下聊著天。可是,那天後一切都變了,你叫我如何不恨你們?”


  “發生了……什麽?”南遙小心翼翼地問,其實就算不問,自己也能猜到個大概。


  蘇想兒嘴角微微含著笑,“那天我記得是剛過十五,所有人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氣中,家裏的丫鬟小廝都在忙活,都在為夫人即將到來的生日做籌備。紫兒被廚房叫去做幫工,而我則跟在夫人後麵伺候著。父親早早地奔去了天一樓,大哥宿醉一夜未歸。母親擔心大哥的身體,特意準備好了一份醒酒湯,手下無人,就讓我去送,獨自!”


  “於是……你就遇到了詹樂山?”南遙問。


  “對。”蘇想兒收起了笑容,“那是我第一次獨自出門,唯唯諾諾的,可是大哥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害怕,絲毫不在乎我的安危,不耐煩地將我趕了回來。我慌張地往回趕,在一個路口,撞上了酩酊大醉的詹樂山。我急忙道歉,轉身想要離開,結果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蘇想兒冰冷地掃過眾人,“我醒來的時候,已躺在地上了,我慌張地大叫,他用力地捂住了我的嘴,就在院子裏辦了我,那滿地的雜草硌得我生疼,可那也比不上我身體上和精神上受得折磨,我實在承受不住就暈了過去。”


  眾人聽得渾身冷汗直冒,目瞪口呆。南遙覺得很是難受,抓住旁邊顧衍的手,微微顫抖。


  顧衍愣了下,側頭看了她一眼,用力回握住,十指交叉。


  “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大概是我命好吧。”蘇想兒自嘲式地笑了笑,“當我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趴在我身上睡著了。我用力地推開他,朝外奔去,也許是門壞了,也許是他喝醉了忘了鎖門,總之我很容易的就打開了門。可是我當時的形象已經不能用慘來形容了,衣服破敗不堪,還殘留著斑駁的血跡。”


  “所以,你殺了他,沉屍在他□□你的院子裏。”南遙說。


  “對。”蘇想兒臉上突然泛起了驕傲,“他也算死得其所了吧,我毀掉了他那張徒有其表的臉,我是不是做得很好?”


  “那餘超呢?”南遙問,“他是因為什麽死的?”


  “嗬。”蘇想兒輕蔑地抬起嘴角,“你以為他是什麽好東西麽?我慌張地躲避著人群,想從蘇府的後門回家,還沒走到,就碰見了架著馬車來送禮品的餘超。他看見我那副不堪的模樣也愣了,立馬上前詢問我的情況。我害怕地躲閃著,他就提出了用馬車帶我進府,這樣就不會有人發現了。我輕信了他,上了馬車。”


  南遙手上一緊,“難道……”


  “沒錯!”蘇想兒咬牙切齒,“我滿含屈辱的淚水,縮在馬車一角,而餘超那個混蛋,居然威脅我說如果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發生了什麽,以後就要成為他的侍寵,隨叫隨到!”


  蘇想兒握緊了雙拳,雙目赤紅,看向南遙,“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辦?”


  “她不是你,永遠也不會。”顧衍眼神陰沉,將南遙拉向自己的身後,讓她避免與這瘋女人對視。


  蘇想兒挑眉,冷靜片刻,“這麽看來,他比詹樂山更該死。他隔三差五就會讓我在夜深人靜時去找他,天亮之前再回到蘇府,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紫兒都知道這些是麽……”南遙問。


  “是,第一天她就知道了,小心翼翼地幫我擦洗著身體,每當我去餘超那時,她都會給我守著門。真是個傻孩子,這個家裏有誰會在乎我,守不守又有什麽意義呢。”蘇想兒每當談到紫兒的時候,神情都會溫柔很多。南遙不得不疑惑,蘇想兒對紫兒究竟是種什麽感情。


  “那紫兒拿著錢被餘超毆打是怎麽回事?”顧衍問。


  “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籌了一些錢,想要交給餘超求他放過我。紫兒知道後,趁我不在,獨自拿著錢去了縹緲宮。餘超對我的行為很是不滿,不僅毆打了紫兒,還讓紫兒回來轉告我,以後一旦他不滿意,就讓全臨安都知道我的事。”


  “你就殺了他。”南遙心如刀絞。


  蘇想兒笑了,“我還把他整個身體都砸爛了,那種感覺,特別的暢快。”


  “那……江湖追殺令是怎麽回事?”南遙大體明白了事情的經過,隻有這江湖追殺令出現地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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