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馬長歌(2)
那一夜,洛陽下了一整夜的雨,那一夜,洛陽城中煙柳青澀,那一夜,洛陽城外,二月早春始到來……
夜半無眠,柳怡柔聽著微雨輕敲窗子,一時之間,心中感慨萬分……
隨著雨落下的節奏,她漸漸將要入睡了!朦朧之間瞧見茵茵喊著“娘親”向她撲了過來,喜逐言笑之間,她伸出雙臂想要去抱茵茵,卻撲了一個空,猛然間清醒了過來……
側目瞧去,雨亦是不知何時停了,窗外竟是已經微微泛白,殿外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柳怡柔心中猛然一空,緊接著便聽到小宮女微微戰栗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太後娘娘,椒房殿派人來請……”
天尚未白亮,王薇怎麽這個時候請她過去?心中雖是疑惑,但還是有些不解的應了一聲,“知道了,哀家這就起身……”
得了太後的懿旨,小宮女彎著身子進了內殿,伺候柳怡柔起身!
二月早春,到了中午時分方才能感受到絲絲春意,早晚間時,仍是寒氣逼人,小宮女給她裹了厚厚的一層披風,卻聽柳怡柔問道:“可知椒房殿是有何事?”
小宮女的頭垂的更低了,有些惶恐的說道:“太後恕罪,奴婢不知……”
柳怡柔亦是不再說話,跨步出了長樂宮,雨夜過後的清晨總是有著一種清新的感覺,而此時更是為輔拂來,清新之中夾雜著一絲冷意,柳怡柔的步伐不自覺的便加快了……
初初走到椒房殿前,便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嘶啞的聲音已經分辨不清楚究竟是誰了,可膽敢在椒房殿這般放肆隻有皇後王薇了……
眉梢緊皺,她快步踏進了椒房殿,小內侍愁眉苦臉的站在殿外,瞧見柳怡柔來,便欲彎身施禮時,便聽到柳怡柔率先說出了免禮的話!
踏進大殿時,她瞧見王薇抱著公孫釗嗷嚎大哭,殿中的小內侍和小宮女瞧見柳怡柔來,齊齊彎身行禮,公孫釗在這時候也聽到了腳步聲,轉身瞧去,眉梢亦是緊蹙!
“參見母後……”
柳怡柔引頸望去,淡聲詢問:“這是出了什麽事?”
“母後……母後要替臣妾做主啊?母後要為小皇子做主啊!”
原本已經將事情的緣由猜出了大概的柳怡柔聽了王薇的哭訴,更是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孩子怎麽了?”
“回母後,孩子已經去了……”
公孫釗的風輕雲淡掩蓋不了柳怡柔悲痛以及驚愕!
她側目瞧向了王薇,眼睛紅腫,神情哀慟,戚戚然間令人心碎!她萬萬沒有想到,同樣的事情竟然也會發生在公孫釗的身上……
而喪子之痛,她是深有體會!
腦海中浮現出了當時毓兒被害的場麵,勾起了她的傷心處,可是麵對著王薇如今可以如此痛快的哭出來,可以如此的流露出哀傷,她的心更痛……
毓兒被害之後,柳怡柔表現最多的不是哀傷,不是心痛而是她的隱忍,她要暗中調查毓兒的死因,而後將這些人都一一下獄,為毓兒報仇……
而如今麵對著王薇的失控,她的眼眶也紅了,目光落在了公孫釗的身上,“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前些日子不是還好好地嗎?”
王薇聽她這麽一問,心中更是悲苦,拿著手帕抹了一把淚,哽咽著說道:“母後,這是有人故意為之,還請母後一定要為孩子做主啊!”
暗自揣測終是有些模模糊糊的,柳怡柔還是決定去看看孩子!
孩子躺在搖車中,眼睛閉著,一切看起來放佛是那麽的安詳,可是孩子嘴角流出了血和他身下的被褥上沾滿著他吐出的血,這都刺痛著柳怡柔的目光……
“可有召禦醫來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強自淡定的問道,公孫釗點點頭,“禦醫說是中毒了!”
柳怡柔的目光驀然冷冽起來,“中毒?哀家要的不是這個結論,哀家要明明確確,清清楚楚的知道,皇子是中了什麽毒,何時毒發,毒藥的配藥都是什麽?毒藥產自哪裏?”
公孫釗微微愣了愣,“是……兒臣這就傳禦醫前來……”
剛剛從宮中回到家的禦醫此時聽到椒房殿宣召,心中又開始了顫巍巍,提起了藥箱子,步履踉蹌的再次進宮……
椒房殿中,那個軟弱到隻會哭泣的皇後止了眼淚,眼睛紅腫,卻是強自打起了精神坐在皇上身邊,皇上卻坐在了太後身邊,而太後臉色暗沉,怕是觸及心事了……
“老臣參見皇上,參見太後,參見皇後……”
宋禦醫微微俯身行禮,柳怡柔衣袖微甩,“起來吧!哀家今日叫你前來,是有一要事相問!”
太後若插手此事,定是要朝著水落石出的方向去查!況且太後心中亮如明鏡,自己定是不敢有隱瞞了……
“娘娘盡管問,若是下官知道,定當全力配合……”
“好,哀家且問你,小皇子薨與何時?是中了什麽毒?毒藥是怎麽配出來的?”
禦醫聽此問話,心中泛起了一陣的涼意,二月早春的季節,他早已經驚嚇的出了一身汗,棉袖微抬,將額間的冷汗擦了擦,咽了一口口水,這才開口說道:“請太後娘娘免恕老臣死罪,老臣方可說出實情……”
敢和太後娘娘講條件,這個禦醫還真是膽大,但柳怡柔卻是抿唇一笑,“好,哀家恕你無罪!這次可以講了吧?”
“小皇子是中毒而亡,這毒藥名字叫做含醉笑,無色無味,殺人於無形之中,而製成這種毒藥則是需要一種獨有的草藥,喚作苦離魂!這種藥則是隻有雲南有……”
禦醫硬著頭皮將他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柳怡柔隨即命人賞了一些銀兩,特意準他告老還鄉,從此不再插手宮廷事!
事情到了這一步,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小皇子的死仍是和宮廷鬥爭離不開!隻是,這次下毒的人身份怕是有些特殊吧!她尤其記得,禦醫口中的那味藥是雲南獨有,而公孫穎似乎和雲南王公孫如關係很是親密呢,想到此處,柳怡柔眉梢皺的更緊了!
“皇上手中如今有多少禁衛軍可以調用?”
驀地,她將話題轉移到了兵力身上,公孫釗有些愣,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大約三千!”
“好,調派五百人前往雲南調查,一旦發現蛛絲馬跡,將公孫如就地斬殺……”
當初她沒有能力保護好她的毓兒,可如今,她卻仍是瞧著小皇子被人害死!心中自是苦悶!
“另外,派兵五百,將成都王府圍住!哀家親自前去王府問話!”
“是……”公孫釗聽了他的吩咐之後,立即傳令下去開始執行。
這一日,休假在家的公孫穎卻是有些暴怒了!
一覺醒來,發現家門被人團團圍住,豪華奢麗的成都王府竟然成了一座華麗的牢籠!
先是禁衛軍圍了王府,而後便是太後娘娘親自前來!從柳怡柔那陰惻的臉上和王府外麵的禁衛軍,公孫穎便知道,柳怡柔的來意絕不簡單……
“成都王今日休假在家,是在昨日喝的有些醉酒嗎?”
柳怡柔品著成都王府的好茶,側目瞥了一眼公孫穎,似笑非笑的瞧著他!公孫穎亦是還她一個笑意,“臣不勝酒力,是有些宿醉!
柳怡柔冷笑道:“如此,哀家便來幫你醒醒酒!聽說雲南王和成都王的關係匪淺啊?”
公孫釗聽了她的話之後,有些疑惑,卻還是點了點頭,“我與雲南王詳談甚歡,是珍惜彼此的良師益友!娘娘此話究竟是何意思?”
“哀家的意思是,哀家對雲南的含醉笑很是好奇,成都王可否解釋一下?”
公孫穎雖是有些疑惑,但還是開口說道:“含醉笑不過是江湖上的傳聞罷了!它隻不過是一株小草,服食之後可以令人產生幻覺,精神愉悅罷了!太後怎麽對含醉笑突然來了興趣?”
“若是哀家再說一件事,恐怕就連成都王也會時分感興趣的……”
放下茶盞,回味口中那淡淡的茶香!柳怡柔看著公孫穎似笑非笑!
公孫穎拱手笑道:“還請太後娘娘明示……”
“既然成都王一直在賣關子,不說實話,那好,實話便由哀家說,成都王千萬要挺清楚了!”
“臣謹遵太後懿旨……還請太後告知……”
“好,哀家便告訴你,昨夜小皇子被人毒殺在椒房殿,而中的毒正是含醉笑,據哀家所知,含醉笑隻生活在雲南,而雲南王公孫如和成都王交好,這是朝中都知道的事,事到如今,成都王是否應該給小皇子一個交代,給皇上和皇上一個交代?”
公孫穎聽完柳怡柔的話,眉梢擰成一個“川”字,卻是笑道:“太後娘娘為何會認為此事與臣有關?難道就恰巧小皇子服下了含醉笑?難道是因為臣與雲南王交好?所以太後才希望臣能給皇上和皇後一個交代?若臣說,此事與臣無關呢?”
柳怡柔冷冷的看著公孫穎沒有說話,而公孫穎則是接口說道:“這一切都不過是太後猜測,昨夜臣前去赴太後娘娘的宴席,直到子時才回來,臣既沒有動機也沒有時間……”
昨晚宴席散了之後,公孫穎確實是直接回了王府,而禦醫也說了,小皇子昨晚的遇害時間是在子時二刻,這段時間,公孫穎應該在王府,那他又怎麽能夠再回到宮中前去毒害小皇子?若真是按照公孫穎所說,他確實是被冤枉的!可是事情卻又感覺老是缺了點什麽?眉梢緊鎖間,她忽而想明白了,即便公孫穎在撤席之後回了王府,那並不代表他安插在宮中的眼線無法做出?所以,即便是他冠冕堂皇的為自己找理由,也始終躲不開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