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難防(1)

  公孫亮神思稍稍的鬆了一口氣,唇邊浮現出一抹極淡地笑意,“太後聖明……”


  柳怡柔笑了笑,便是什麽也不再多說,屋內便寂靜了下來,大概過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柳怡柔舉眸環視了一圈,然後起身,拉了拉有些褶皺的衣擺,笑著說道:“時候也不早了,哀家便回宮了……”


  公孫亮臉上一喜,清咳了幾聲,便欲翻身下床,柳怡柔卻朝著他擺了擺手,“汝南王還是好自休養吧!”


  安源太妃和汝南王妃將柳怡柔送到王府門前,一一告別之後,柳怡柔上了暖轎,便朝著皇城而去……


  安源太妃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臉色沉了下來,徑直回了王府……


  公孫亮起了身,兀自倒了一杯茶,剛剛啜了一口,便聽見安源太妃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你現在說,到底怎麽辦?”


  公孫亮放下了茶杯,歎了一口氣,“逃跑的招數已經被趙王用過了,而且今日太後來過之後,無論是城門還是王府周圍都必定會明著暗著布下侍衛,隻能我們一有所行動,便真真的落入了太後的圈套……”


  汝南王妃此時也走了過來,眼中含著淚水,“王爺,我們該怎麽辦?”


  公孫亮抬眸瞧了她一眼,滿是心痛的說道:“一切,等明日本王上朝回來再說吧!”


  “你要去上朝?”


  急切的話從安源太妃口中說出,瞪大的眼睛昭示著她滿臉的不可思議,“你明日去上朝,這不明擺了是自投羅網嗎?”


  公孫亮眸間一黯,抿了抿唇,卻是不再說話……


  已經快出正月了,可天仍舊是沒有春天的氣息,寒冷照舊,從暖轎出來,柳怡柔隻感到寒風一陣,順著領口便鑽了進來,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冷顫,茗香見勢,連忙給她撩開了棉布門簾,“娘娘快進殿吧!外麵且冷著呢……”


  長樂宮中暖如仲春,她倚著暖榻坐了下來,楊太醫也隨著站在了她身邊,等著她問話。


  “診斷的結果究竟怎麽樣?”


  柳怡柔拿起了一個蘋果,輕輕咬了一口,目光卻是看向了楊太醫,楊太醫拱手答道:“回娘娘,汝南王的病說白了就是上火,沒什麽大礙……”


  果然,汝南王是在裝病啊……


  柳怡柔臉上露出一抹冷笑,朝著楊太醫正肅的說道:“聽著,汝南王如今是重病在身了!”


  楊太醫當值多年,何嚐不了解柳太後的意思,諾諾的點了點頭,回道:“是……”


  遣退了楊太醫,她喊來了玄靈……


  偌大的長樂宮隻剩下了他們二人,玄靈坐在柳怡柔的對麵,瞧著她神色有些不安,問道,“娘娘喚玄靈來是有什麽事吩咐嗎?”


  柳怡柔挑了挑眉,深思了片刻,出口說道:“你派人查查,公孫亮生病前後,衛瓘都和什麽見過?說了些什麽?”


  玄靈點了點頭,“是……”


  今日前去汝南王府,對著公孫亮試探了一番,確定了衛瓘的行為絕對和他脫不了幹係,但按照今日公孫亮的神情來看,他似乎又不像是主謀……


  那究竟是誰指示的衛瓘?衛瓘一名三朝元老,早已經是眾人景仰,德高望重了,這一次怎麽會這麽糊塗,竟然當朝辱罵國丈和淑妃,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思來想去,柳怡柔不覺得有些煩躁!

  茗香在這個時候端著一碗雪梨羹走了過來,瞧了瞧柳怡柔愁眉不展的模樣,安慰著說道:“太後,縱然事情看起來再怎麽錯綜複雜,但這飯總還是要吃的吧?”


  說著,將碗往她麵前推了推……


  柳怡柔心不在焉的接了過來,舀了一口,覺得味道似乎和以前的有些不一樣,咽下了羹湯之後,抬頭瞧向了茗香,問道:“這雪梨羹不是你做的?”


  茗香吃吃笑道:“這雪梨羹是淑妃娘娘孝敬您的……”


  柳怡柔突然感到心裏暖暖的,似乎也沒有那麽煩躁了!等到一碗羹湯用完之後,她吩咐了下去,待午覺醒來,前往天牢探視衛瓘……


  然而,她一覺醒來,卻瞧見公孫瑋在外殿候著!


  茗茶幽香,可是公孫瑋卻是愁眉不展,瞧著柳怡柔慵懶的神情,心裏一陣慌亂,連忙垂下了頭,彎身請安,“臣參見太後娘娘……”


  “五弟不必多禮!”


  柳怡柔披上了羊皮小襖,朝著公孫瑋笑了笑。


  公孫瑋卻有些不安的朝著又拱了拱手,然後開口問道:“臣鬥膽請皇後娘娘開恩……”


  娥眉蹙在了一起,柳怡柔大概猜出來公孫瑋是為何而來了,震驚之下,強忍住了疑問,麵上卻仍是波瀾不驚的問道:“五弟希望哀家放過衛瓘?”


  “臣弟鬥膽請太後娘娘放了衛瓘……”


  鳳眸微微的眯了起來,她輕笑,“就請五弟給哀家一個理由吧!”


  公孫瑋咽了一口唾液,喉結也隨之上下浮動,卻無法掩飾他有些慌亂的內心,垂首沉聲說道:“衛瓘為三朝元老,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衛瓘曾隨先帝征戰,立下了無數的軍功,如今先帝屍骨未寒,皇上登基時間尚短,太後卻將衛大人下獄,雖說他曾在朝堂上出言不遜,有辱淑妃國丈。但這些不足以要了他的命啊……”


  眼中寒光一閃,複又眯了起來,唇邊仍是淺笑,“哀家也知道,殺了衛瓘確實是寒了諸位大臣的心啊!”公孫瑋聽聞,眸中一亮,正欲開口,卻聽到柳怡柔幽幽接道:“可如果不殺他,放任自流,豈不是讓眾臣以為皇上與哀家好欺負,今後何以在朝中立威……”


  “這……”公孫瑋有些啞然了,柳怡柔的話句句在理,若此次繞了衛瓘,那今後大臣們更加放肆了,縱今以後,何來天子威嚴,何來皇帝之尊……


  可他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悲劇發生啊!況且,衛瓘的出發點是好的,他一切都是為了皇上,為了大晉啊……


  柳怡柔雖是猜不透他的疑惑,卻仍是寬慰著他,“五弟,你放心,哀家也並非不明事理的人,衛大人是三朝元老,更是老臣,對皇上也忠心耿耿,忠奸之分,哀家還是懂的。但若不懲治他,那哀家和皇上的臉麵也沒處放了!隻不過,這懲處有輕有重而已……”


  話,點到為止。公孫瑋是個聰明人,猜的出來柳怡柔的意思,起身朝著她一揖到底,“如此,臣弟先行謝過太後娘娘……”


  公孫瑋離開後,柳怡柔的臉色較之更為冰冷了……


  這件事,遠比她想象的複雜許多……


  衛瓘,肯定是要探望的……


  當鳳攆停在天牢門前的時候,守衛的獄卒連忙上前請安,“奴才叩見太後娘娘……”


  “都起來吧……”


  聲音平淡無奇,腳步卻不停止,“前方帶路,哀家要探視衛大人……”


  “是……”


  獄卒連忙起身,將她引入天牢,朝著關著衛瓘的牢房走去!

  清晨才被關了起來,下午太後便來探望,楚王和汝南王相繼派人前來傳話,善待衛大人,這衛瓘怎麽能有這麽大的麵子……


  雖是被關進了天牢,可是獄卒卻是十分羨慕衛瓘……


  “娘娘,這邊是衛大人的牢房……”


  柳怡柔瞧去,被剝去了官服的衛瓘隻著了一身白色的中衣,這幾日天氣仍冷,況且在陰暗冰冷天牢裏,雖然呆的時間不長,可衛瓘仍是凍得瑟瑟發抖,柳怡柔朝著茗香使了一個眼色,茗香立即將端在手上的衣物遞了過去,柳怡柔笑著說道:“衛大人,這天牢寒冷,衛大人衣衫單薄,哀家特意來給你送幾件厚衣服……”


  麵對著牆,背對著柳怡柔的衛瓘猛然回過了頭,被許世英揍了一拳的右臉臉頰上還有些微微紅腫,眼神卻是鄙夷的從柳怡柔臉上劃過,嗤鼻的輕哼了一聲,又轉過了頭……


  柳怡柔也不惱,徑直進了牢內,想找一片幹淨的地方坐下,獄卒眼尖,連忙給她拿了一條凳子,又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柳怡柔笑了笑,坐在了衛瓘的身後……


  “你們都下去吧……”


  輕聲吩咐著一些無相關的閑雜人等,卻讓衛瓘聽後,身子微微的顫了顫!

  待茗香領著人都退了下去之後,衛瓘竟然轉過身子,瞧了瞧柳怡柔,嗤笑說道:“太後娘娘此次前來怕不止給微臣送衣物這麽簡單吧?”


  “哀家還想來看看你……”


  唇邊輕笑,其實對於衛瓘,她心裏還是很尊重的……


  “太後是再想聽聽老臣今晨在大殿上說的話嗎?”


  活了這麽大的年齡了,曆經了三朝,什麽仗勢沒有見過,可衛瓘瞧著她一臉淡然的模樣,心裏竟是一陣一陣的發虛,眸子也垂了下來,不去瞧她……


  “哀家知道,今晨衛大人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皇上,正所謂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便是這個道理的……”


  這下,衛瓘徹底的啞然了,瞪大的眼睛,瞧著眼前這個年紀足以做他孫女的女人,也似乎有些明白了這個女人為何會以二嫁皇上的身份爭得後位,繼而在先皇駕崩之後,被尊為皇太後,她聰明,太聰明了,一切以淡然處之,卻又將絲絲縷縷都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太後究竟想對老臣說什麽?”


  衛瓘抬起了眼瞼,瞧著她淡定的眸,卻仍是有些不安的問了出來!


  唇邊輕笑,柳怡柔眉眼彎彎,“既然衛大人問了,那麽哀家也就說了,哀家想知道,究竟是誰幕後主使的衛大人……”


  衛瓘的身子微微的晃了晃,臉色有些難看了!然而這一切,證實了柳怡柔的想法……


  慌亂,心虛,都在衛瓘的臉上表現了出來……


  這個縱橫三朝的元老感到了頹然,這一切的事情,竟然會被柳怡柔看透!

  “太後多慮了……老臣今日不過是思及至皇上的將來,這才一時不遜,當朝斥責皇上罷了……”


  “衛大人思及到皇上的將來?”


  柳怡柔眼睛眯了起來,殺意一閃而過!


  衛瓘有些磕巴了,“是……”


  “衛大人不覺得您想的有些多了嗎?”


  冰冷的話語從她口中說了出來,衛瓘瞧著她原本淡若如水的眸子中卻霎時變得冰冷無常,心中一抖,卻是猛然悔悟,他說錯了話……


  皇上的將來……


  這幾個字說重也不重,說輕倒也不輕……


  皇上的將來,不仍是皇上嗎?


  難道他衛瓘心有二義?還是他隻是受人指使?

  眼睛直直的盯著衛瓘,瞧得他心裏一陣一陣的發緊,柳怡柔的心中卻是百轉千回,縱然已經動了殺機,但是卻還不是動手的時候,她要等玄靈回來,這心中猜測的謎題便都會揭曉,事情便會見分曉……


  隻是,公孫釗這皇位,已然有人在窺視了?可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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