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負(1)

  玄靈挑眉瞧著眼前這個女人,她的每一步都是經過深思,都是經過細想的,若是她說石蓧靜可用,那便可用……


  “石崇乃是一屆布衣,雖是富甲一方,雖是曾被稱為洛陽三大門閥世家,但是石家終究無能入朝為官者,石崇無子,隻得此一女,哀家相信,處理好石崇與石蓧靜的關係,便足以可平靜朝堂……”


  柳怡柔所說之言,卻是句句屬實,玄靈知道她已然是下了決心,便不再說什麽……


  恰恰在這個時候,石崇爽朗的笑聲自門口傳了過來,門簾子被撩開之後,柳怡柔卻聽見他說道:“玄大人深受皇上和太後的恩寵,府邸自是建的別出心裁,巧奪天工,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說話時,門口的小廝匆匆走來,一臉的急切,瞧著眾人剛起步準備前去飯廳,倒也顧不上什麽禮儀了,彎身說道:“夫人,外麵有一位小公子前來尋您……” 柳怡柔怔了一下,略帶遲疑的瞧了那小廝一眼,清冷如疑的目光讓小廝心裏一抖,身子彎的更很了,有些結巴的回道:“是……” 小廝的話才出口,耳後便傳來了一個清朗的聲音:“母後倒還真是……”輕笑出聲,繼而說道:“偷得浮生半日閑啊!” 石崇當即便明白了了來人的身份,立即下跪行禮:“草民參見皇上……” 公孫釗微微一笑,“起來吧!” 麵對著公孫釗,石蓧靜再也不敢向看柳怡柔那般無禮了,盈盈福身,“奴婢參見皇上……” 瞧著眼前這個盈盈若水的女孩兒,公孫釗挑了挑眉,卻沒有說話,柳怡柔瞧到許芳並未跟來,有些詫異,卻也並為開口,隻是笑了笑:“釗兒怎麽來了?” “兒臣亦是無意走走……在統領府前見著母後的鳳輦,這才來問問……” “ 玄靈參見皇上!” 公孫釗擺了擺手,示意他免禮,目光卻仍是落在柳怡柔的身上,“兒臣似乎是踏著飯時而來啊?”


  “玄靈說腹中新來一個廚師,廚藝還不錯,不如留下來嚐一嚐……”


  柳怡柔瞧著他,淺笑著說道,公孫釗自然接口,“是……”


  入了飯廳,落座之後,菜式魚貫而上,柳怡柔對於每道菜不過是淺嚐為止,她自己雖然不怎麽吃,但是卻不停的為石蓧靜布菜,石崇麵上雖不表現出來,但心裏早已是欣喜若狂,這說明皇太後很是喜歡自家的姑娘啊……


  石蓧靜更是受寵若驚,小心翼翼的道謝,玄靈知道在座的諸位各個心中都含著自己的小心思,心如明鏡的他則是低頭猛吃,公孫釗則是時不時的挑眉瞧著柳怡柔,心中卻是無比的疑惑,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不舒服……


  一頓飯下來之後,公孫釗也有些明白了柳怡柔的意思了,小臉布滿了複雜的神情,麵色已如烏雲密布一般……


  而飯後的甜點很是出乎意料,竟然是棗泥糕,柳怡柔皺了皺眉,卻是不吃,公孫釗捏過一隻,淺嚐一口,覺得味道還不錯,便是借著這個棗泥糕向柳怡柔表明自己的心思說道:“玄靈府中廚師做的糕點不錯,這棗泥糕很是入味兒,再做一份兒,朕想帶回宮去……”


  玄靈則是一愣,公孫釗什麽之後喜歡吃這些甜膩的小糕點了?在他的印象中,公孫釗一項是喜歡吃鹹味的點心的……


  公孫釗的話說完,眼神則是瞟向了柳怡柔,柳怡柔當然知道他想要表達的意思,當即微微一笑,“宮中禦廚所做的似乎也不比這個味道差啊……”


  “母後您沒嚐,這個味道還真是不錯,較之宮中禦廚所做的更為出眾……”


  公孫釗也似乎要和她杠上了,當即便反駁了她的話……


  石蓧靜偏偏在這個時候插了一嘴:“奴婢對做糕點也有些研究,太後和皇上若是看的起,不如便由奴婢露一手吧……”


  “好……”


  “你是這府中的廚子嗎?一個千金小姐,何必做這些粗活……”


  柳怡柔和公孫釗同時答話,給出的答案卻是千差萬別……


  石蓧靜臉上陡然現出難堪的神情,委屈的瞧向了公孫釗,公孫釗不敢對柳怡柔不敬,軟柿子還是可以捏的,卻是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有些話,柳怡柔不想當著玄靈和石崇父女的麵說,挑眉瞧了瞧公孫釗,淡淡的說道:“這時辰也不早了,哀家便要回宮了……”


  說著,瞥了一眼公孫釗,淡淡說道:“今日雖是元日,但皇上也該明白自己的身份,便和哀家一同回宮吧……”


  公孫釗也正想將此事和她理論,沒好氣的應了一聲,“是……”


  石崇和石蓧靜聽聞,卻是連忙起了身,“草民恭送皇上,恭送太後……”


  兩人起了身,朝著府外的鳳攆走去,柳怡柔不顧公孫釗跟在身後,徑直進了鳳攆,卻說道:“玄靈,你送皇上回宮……”


  “是……”


  玄靈應了一聲,這廂命小廝牽過馬,欲護送公孫釗回宮,那廂回過身,卻見柳怡柔已然先行回宮了……


  公孫釗卻是來了火氣,衝著玄靈吼道:“母後這究竟要鬧哪出?”


  玄靈垂目幽幽說道:“太後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皇上好……”


  “哼……”公孫釗不服的甩了甩袖,一把從牽了馬來的小廝手中奪過韁繩,翻身上馬,隨即便在鬧市之中狂奔起來……


  春日,人們都走親訪友拜年去了,攤販都也收了攤,大街上倒是顯得冷冷清清了……


  公孫釗打馬先行掠過,玄靈也隨即緊隨其後,倒讓街上這為數不多的行人都嚇得躲在了街道旁,目送著這兩個狂奔而去的人影……


  回了長樂宮,柳怡柔感覺困乏極了,鋪了軟榻,便徑自歇了,隨即也吩咐了茗香,若是公孫釗前來,便推了不見……


  茗香跟她的時間也不短了,柳怡柔的心思她多多少少的也能猜到了。知道這一次公孫釗是真的不該和她慪氣,便冒著頂撞皇上的罪名,決定將他擋在宮門外了……


  公孫釗進宮之後,果不其然的,直奔了長樂宮,玄靈目送著他進了宮,倒是微微的搖搖頭,嘴角噙著一抹苦笑,掉轉了馬頭,打馬回府!


  長樂宮守門的小內侍得了太後的懿旨,很是大膽的將皇上擋在了宮門外,“皇上,娘娘正在午睡,還請皇上先回,待回頭娘娘醒了,奴才再去請皇上……”


  公孫釗原本壓製住的火氣驀地又上來了,“母後幾乎與朕一同回宮,怎會這般快的就去休息了……快去通傳,朕要見母後……”


  小內侍陪笑著說道:“奴才豈敢瞞皇上,昨夜太後娘娘一夜未眠,上午又出宮了一趟,想必此時困乏極了,這才匆匆睡了……”


  “哼……”小小的人兒很是不忿,想要推開內侍的橫擋,直衝進去……


  “皇上,太後娘娘吩咐了,待她醒來定會去請皇上前來,娘娘也正好有要事與皇上相商,還請皇上體諒娘娘,免得擾了娘娘午休……”


  茗香剛服侍柳怡柔躺下,便聽到隱隱綽綽的噪雜聲,算算時辰,差不多也該是公孫釗回來了,於是便出來打圓場……


  既然是聽茗香這般說了,公孫釗也了解柳怡柔,除非她想見自己,否則,就算他把這長樂宮拆了,她都不會出來相見……


  略略思索了片刻,心裏卻還念著許芳,公孫釗不悅的吩咐著:“待母後醒來,定要前去宣德殿告訴朕……”


  “是……屆時奴婢當會親自前請皇上……”


  茗香福了福身子,朝著公孫釗微微一笑!

  公孫釗猛然甩開了衣袖,大步的轉身朝著宣德殿走去。


  “奴婢恭送皇上……”


  公孫釗離開之後,茗香轉身進了屋,撥了撥暖爐中的炭,準備燒傷一壺茗茶,等柳怡柔醒來之後,便直接可以飲用了,她有些不懂,自從公孫釗當上了皇子之後,他和柳怡柔之間是越來越疏離了,以前那種緊緊相依的感覺沒有了,有的隻是相互防備和相互猜疑……


  “唉!帝王雖好,卻是無情……”


  她幽幽的吐出了一句,卻驀然發現,自己似乎是多嘴了,急忙瞧了一眼不知是真睡還是假寐的柳怡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專心的燒水了!


  其實,她的這一句話,柳怡柔聽到了,她的心裏卻是一酸,唇邊漾出了一抹苦笑,仍是閉著眼睛假寐,如今情況這般糟糕,她哪裏還能睡得著……


  許芳年紀尚小,尚不能為大晉開枝散葉,而瞧著公孫釗的意思是不願意娶她人,原本一件小事便有些棘手了……


  而公孫釗已經有些對她不滿了,如果執意讓他娶石蓧靜為妃,難保他不會多心,猜測自己和石崇是不是已經聯手,外戚之禍難免不會再次發生……


  想想這件事都感覺心力交瘁……


  窗外的枝椏被一陣小風吹的呼呼作響,卻送來了一陣淡淡的幽香,梅花……清雅幽香的梅花,心中一動,她又想起了那個身影,才是一日,不知他走到了哪裏?出關了沒有?


  又是一聲歎息,她翻了一個身,手指卻觸到了枕下的一個硬物,帶著金屬的冰冷,卻是令她心中一暖,從枕下抽出,一支蝴蝶步搖映入眼瞼,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人的身影,前塵往事也隨之襲來,她忽然感歎命運的無常,哪怕是相認,卻也再無相守之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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