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路人(2)
放下了茶盞,柳怡柔正色說道:“皇上立妃一事,你心中可有合適人選?”
“竟是這般急嗎?”
玄靈有些感歎的欷歔出聲,柳怡柔側目瞧向他,正色的點了點頭,“是……”垂眸間,接口說道:“而且,事情比較棘手……”
“哦?難道皇上那邊不願意嗎?”
吐氣如蘭之間,吹的茶盞中漂浮著的綠葉順著漩渦打轉,柳怡柔眼睛微眯,沉聲說道,“皇上身旁有了意中人,與皇上倒也匹配……”
玄靈知道柳怡柔的重點並不在與此,抬眼稍稍的瞧了瞧,卻聽柳怡柔接著說道:“隻是年紀尚小,不足以擔任皇家開枝散葉的任務……”
玄靈明白了柳怡柔的意思,沉默了片刻,問道:“娘娘可有合適的人選?”
“哀家久不出宮,並無合適的人選……”
玄靈說道:“玄靈會留個心眼的,皇上那邊還請娘娘前去溝通……”
“恩……”
柳怡柔應了一聲,這便欲起身離去,卻見剛才守在門口的小廝來報,“大人,石員外又來求見……”
小廝說罷,硬著膽子想要瞧一瞧柳怡柔,恰巧柳怡柔那清冷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猶如漫天星輝,又放佛是那波光瀲灩的池水,卻又透出了一種冰冷,令人不容忽視的寒意,小廝心中一顫,慌忙垂下了頭,柳怡柔卻開口問道:“石員外?”
小廝聽她詢問,原本彎著的腰更加彎了,連忙應道:“是……”
詢問的目光看向了玄靈,玄靈點了點頭,“是石崇……”
洛陽三大門閥世家,如今僅剩石家一家,王家和楊家的相繼破敗倒讓石崇瞧清了這個王朝做主的究竟是誰……
對於王錄的慘死,他由原本嫉恨他和柳後聯手變成了幸災樂禍於他不知好歹的和柳後相抗衡,楊家的破落更使他認清了,柳怡柔的魄力和手段,好在楊家被誅之後,災禍並未降臨在石家,但也讓石家的聲音多多少少受到了不小的影響,這倒讓他在欣慰中又是苦惱不堪……
但所謂,商人唯利,石崇這個洛陽唯一幸存下來的大戶世家,更是將這一點發揮的淋漓盡致,小皇帝登基之後,大權仍是落在柳太後手上,他雖曾在殿前見過柳太後,但苦於無人搭橋,這高枝攀起來是相當難為了……
前些日子,在自家商鋪偶遇玄靈,心中一動,便知或許這一條路是可以走通的……
玄靈年紀適婚,尚未娶妻,石家有女藏深閨,石崇這便打起了這個主意,幾經周折,不知從何處打聽到玄靈既未娶妻,又無意中人,心下更是歡喜無常,這便想在拉攏之間和玄靈定下姻親……玄靈幾經推脫,奈何石崇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那,不厭其煩的時常前來走動……
今日春日,他更是不會錯過這個時機,這便帶著自己姑娘借著拜年的名義來了……
可如今,玄靈則是被柳怡柔詢問的目光瞧得心裏發毛,一跺腳,轉過身子,對著小廝沉聲說道:“告訴他,我進宮了……”
“是……”
得了大人的吩咐,小廝便急忙前去回話,卻是剛回頭走了兩步,便聽見柳怡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了,“慢著……”
小廝忙不迭的回過身,卑謹的躬身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讓石崇進來吧……”
玄靈詫異的瞧向了她,柳怡柔則是一臉的風輕雲淡!
站在門外吃了無數次閉門羹的石崇這次終於如願以償,歡歡喜喜的帶著自家的閨女跨進了玄統領的府門,這一跨,便意味著他真的有機會攀上玄靈這棵高枝了……
他們石家重振便是指日可待了……
如今,玄靈為大,他石崇哪怕再是富甲一方,但背後沒有了朝廷重臣撐腰,也不過隻是一介商賈……
石家姑娘瞧著統領府連自家府邸的一半兒都不如,心裏更是對父親這副卑微樣子感到鄙夷,不禁有些嗤鼻……
小廝引著恭維的父親和高傲的女兒進了內院,再而請進了正廳,門簾被撩開,石崇瞧見柳怡柔端坐於正坐,心頭一震,接著是一喜,連忙上前請安……
“草民參見太後娘娘……”
石家姑娘突然聽到這個稱呼,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直直的瞧向了柳怡柔,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個端坐於此的年輕美貌的女人竟然是大晉的皇太後……
她看起來竟是那般的仙塵飄逸,是那般清雅高貴。根本不像是深宮出來的女人……
當初太皇太後還在世的時候,石家小姐年紀尚小的時候,她進宮過一次。然而,便是那一次進宮,她對宮中的女人都下了死定義的……
妖嬈,濃妝豔抹,冷酷,狠戾……
她們身著最好最漂亮的綾羅綢緞,她們戴著最高貴最稀有的首飾,她們立於後宮,她們高傲尊貴,但是她們又是寂寞無常;她們勾心鬥角,她們爭鬥無常……
而如今,瞧著柳怡柔清塵的模樣,石家小姐真的是感覺皇太後根本不像是久居深宮的人,反而像是九天外飛來的仙子……
皇太後乃是後宮第一人,她當初為妃的時候要經曆多少的勾心鬥角,雙手要染上多少鮮血,要纏繞上多少條人命,才坐到了皇後寶座,又是怎樣的經曆,讓本不是她親生的皇上心甘情願的俯身恭敬的喊她一聲,母後……
“咳咳……”
柳怡柔尚未說話,卻是玄靈警告一般的咳嗽了起來,伏在地上的石崇猛地抬頭瞧去,自家的姑娘正是一副不怕死的表情瞧著柳太後,而柳太後亦是似笑非笑的瞧著她……
石崇心下暗呼糟糕,手卻極快的拉下石家小姐的裙擺,一把將她拉的“噗通”跪在了地上,石家小姐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俯身行禮,“草民……參見太後娘娘……參見玄大人……”
“起來吧……”柳怡柔淡淡的開了口……
隨後便是賜坐上茶,石崇一直都是兢兢戰戰的,時不時抬眼偷偷瞄一瞄柳怡柔的表情,玄靈見柳怡柔坐在一旁也不說話,屋內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靜,有些詭秘的沉靜,他挑了挑眉,挑開了話頭,“石員外三番四次前來找玄靈,可是有事?”
這讓石崇怎麽說?難道直接開口便說,我想與你結親,這是我家姑娘,我想把她許你為妻……
“這……”他果然是有些難為,說話間,不停的瞧向他身旁的石家小姐,又直直的瞧向了玄靈,將暗示做了足……
玄靈何嚐不知道他的心思,但卻仍是裝作不知!
尤其是柳怡柔在此,倒是真的難為了石崇,原本想好的說詞卻都又說不出口了!
腦海中忽而一閃,石崇連忙說道:“近日偶間得了一件珍寶,草民知道太後娘娘個尤其喜好,特意想請玄統領搭個橋,將東西送與娘娘,今日可巧,恰好碰上了娘娘……”
“哦?”柳怡柔微微眯起了眼睛,一臉笑意的看著石崇……
石崇是個聰明人,見了柳怡柔已經對他的話感興趣了,所以連忙命身後的仆人將東西抬了了上來,東西確確實實是想借玄靈之手送與柳怡柔的……
柳怡柔瞧著仆人手中所抬的東西,不禁笑了笑,石家果然仍是洛陽的大門閥世家啊!就連這種花的花盆便是青玉琉璃瓦所燒製而成的,單單這一個花盆,便足夠平常百姓家吃上一年半載了……
花盆上被蒙上了一層紅布,像極了拜堂時羞澀的新娘……
柳怡柔仍是清清淡淡的笑著,石崇揣測著她的心思,卻仍是猶如霧裏看花一般的感到高深莫測……
“這是西海所產地紅珊瑚……娘娘請看……”
說著,石崇站起身來,引著下仆走到了柳怡柔身側,掀開了蒙在花盆上的紅布,入目的顏色仍是紅,妖冶到了極致的紅……
成樹的紅珊瑚,枝椏蔓散著,似乎是想要把自身那種妖媚到了極致的紅渲染開來,柳怡柔喜愛紅珊瑚,石崇不知道是從哪裏打聽出來的,這才投其所好,命人在西海海域尋覓了數月,才尋到了這棵珍寶……
然這株珊瑚高約五尺,且是每枝都猶如打磨過一般,光滑細致……
“恩……確實是件稀罕物……”
柳怡柔淺淺開口,石崇聽聞立刻笑開了花兒,柳怡柔這才低頭瞧見,石家小姐還跪在地上,連忙說道:“瞧哀家這記性,隻顧著看你爹爹說的珍寶,倒把你忘了,石姑娘趕快起來吧……”
“是……”
石家姑娘低低說了一聲,揉著有些酸疼的膝蓋,顫悠悠的站了起來……
瞥開了紅珊瑚樹,柳怡柔將目光落在了石家姑娘身上,輕抿了一口微涼的茶,幽幽問道:“石員外家的姑娘今年多大了?”
石崇眉眼一怔,連忙笑著回道:“回太後娘娘,小女名喚蓧靜,今年二七年華,尚未許配人家……”
柳怡柔心明如鏡,聽完石崇的話隨即便瞧向了玄靈,玄靈知道她心中所想,挑了挑眉,卻不說話……
算算時辰,該是用午膳的時間了,玄靈則有了逐客的意思,低聲詢問,“娘娘,到了用膳的時間了,臣府中新來一個廚子,手藝還不錯,娘娘要不嚐嚐……”
“恩……”
所商議的事情尚未有結果,柳怡柔便留在了玄靈府中用午膳,玄靈連忙轉身吩咐下人,繼而回頭瞧了瞧石崇……
“不如石員外一起留下來用膳……”
柳怡柔幽幽開了口,石崇卻是受寵若驚,連忙點頭哈腰的暗自竊喜,“是……”
玄靈則有些不悅了,更是不解柳怡柔為何會將他留下……
“石員外怕是第一次來府上吧!不如玄靈命人帶您前去轉轉吧……”
玄靈是個心中藏不住事兒的主,命人領著石崇去逛園子,卻是將心中的疑問都倒給柳怡柔,柳怡柔也了解他,仍是幽幽的瞧著他,不疾不徐的開了口,“想問什麽便直說吧……”
“玄靈不明白,娘娘這是意欲何!”
“你可曾留意,朝中大臣之女可有和皇上相匹配的?”
玄靈愣了一愣,卻沒想到柳怡柔會將話題岔開,微微搖了搖頭,柳怡柔卻接口說道:“朝中大臣之中唯有許世英之女許芳與皇上年紀相仿,皇上對許芳也頗為上心,但是許芳年紀過小,不足以撐下為皇家開枝散葉之責,如今哀家所尋之人,隻需比皇上大,可承載為皇家繁衍後嗣而已……”
頓了一頓,柳怡柔再次說道:“再者,縱使朝中有適齡女子,但此事將會涉及到外戚和朝政。如今,尋一個不與朝政相牽涉但又足夠與皇上相匹配的女子,石家倒是可以為之……”
“娘娘不怕王媛之事再次發生?”
玄靈瞧著柳怡柔,好心的提醒著三大門閥之一的王媛……
柳怡柔輕輕抿唇一笑,“石崇怯懦,不足以與皇上所抗衡,倒是可以信的過……且楊家破敗之後,石家受之影響,也有衰敗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