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未斷（4）
公孫淩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語氣依然冰冷了下來，“朕心中有數……你還有其他事嗎？若無，退下吧！朕也想歇息了……”
“臣想去牢中探望三哥……”
公孫淩驀然轉身，冷冷看著他，幽幽說道：“這就有同謀之嫌了……”
公孫瑋身子猛然一僵，抬眼望著公孫淩，“臣之心，日月可鑒……”
公孫淩臉上忽然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準！”
“臣，叩謝皇恩浩蕩！”
京城大理寺。
帶著潮氣，幽暗無邊的大理寺，偶爾傳來鐵鏈沙沙作響的聲音。
白衣染盡汙塵，發髻散亂，臉上斑駁著兩三點血痕，眼神空洞無神，仰頭望著高牆上唯一的那一個小窗。
“三哥……”
那人猛地回頭，眼中閃動著不明的情愫，“五弟？”
看見公孫琰現在的模樣，公孫瑋眼淚直接掉了出來，轉身抹掉，對著獄卒厲聲喝道：“打開，本王要進去……”
獄卒抬眼看了看公孫琰，又看了看公孫瑋，有些為難的說道：“王爺……皇上……”
公孫瑋怒目而視，一耳光打了過去，“放肆，本王奉皇上聖旨前來，快把門打開……”
獄卒有些吃痛，卻又不敢惹正在氣頭上的楚王，悻悻的過去將門打開！
公孫瑋上前一把抱住了公孫琰，忍不住的失聲哭了起來：“三哥……”
“原陽王死了？楊子章呢？”公孫琰仍是望著天花板，聲音聽起來，空洞無力！
“原陽王被皇上一箭射死！楊子章陣前退縮，居然嚇出病來，口吐鮮血，人事不省了！”
“五弟，這一劫，我是躲不過了。不知柔兒是否能躲過？”公孫琰有些虛弱的倚在了公孫瑋肩上，低低說道。
“會的，會的。皇上已經擬好了旨意！王府中所有女眷皆入宮充作宮婢。到時候我想法把三嫂救出來！”
“嗬嗬……皇上已經不是以前在太皇太後身後唯唯諾諾的小孩子了，他終成一代帝王了！”公孫琰無力的閉上眼，這一刻，心，終究還是痛了！
公孫瑋臉色蒼白，光線從小窗中射出，打在他臉上，俊美無暇的臉龐此時卻發出了瘮人心脾的暴戾之氣。
“真的是皇上……皇上這計謀好啊！一箭三雕……損了楊家的元氣，殺了原陽王，十萬兵力盡收囊中，卻也使三哥無辜入獄！”
公孫琰無力的靠在牆壁上，喃喃說道：“幫我好好照顧柔兒……”
宣德殿。
“稟皇上，楊大人病危！”
“哦？死了？”公孫淩放下手中的書卷，斜眼睨了那個小黃門一眼。
“還未病逝，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了……”
“哈哈……楊子章這個老匹夫果然懦弱無比啊！就這樣被朕活活嚇死了！哈哈哈……”小黃門諂媚的笑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終於出去了心頭的一根刺！”
公孫淩轉過身，一腳踹了過去，怒道：“這是你該操的心嗎？去，到楊家門口守著，楊子章一死，立即來報！”
小黃門嚇得狠狠的磕著頭，尖銳的聲音露出絲絲的懼意：“諾！”
小黃門退下後，公孫淩重新拾起手中的書卷，卻感到無比的心煩意亂。
“啪！”將書卷扔了出去，“擺駕長樂宮！朕親自去探望太皇太後的病情！”
“諾！”
長樂宮，一如既往的奢華。
太皇太後躺在床榻上，眼眸微閉，幾日未見，臉色蠟黃，雙眼凹陷，再不複以前那意氣風發的樣子。
“孫兒拜見皇祖母聖安！”
眼眸微微動了動，一個細弱的聲音軟軟的傳來：“是淩兒啊！坐吧！”
“多日不見，孫兒甚是掛念皇祖母的身體，如今國事不忙，原陽王伏誅，表哥陣前立下大功，卻被原陽王給傷了，如今生死難明！”
太皇太後猛的睜開了眼，雙手緊緊抓住公孫淩的衣袖，顫抖著問道：“章兒究竟怎麽了？”
公孫淩輕輕抽出被太皇太後抓緊的衣服，眼光從她臉上飄過，掠過一絲狠厲，“皇祖母放心，朕定會全力醫治表哥的！”
說完，起身拱手行禮：“時辰不早了，孫兒還要前去探望梁貴嬪，皇祖母好好養病！”
太皇太後猛的抓住了公孫淩的衣角，渾濁的眼中似是有了一抹同歸於盡的狠辣，“孫兒，你表哥他還不能死，他死了，眾位大臣怎麽辦？”
公孫淩握緊了拳頭，轉身臉上帶過一抹笑意：“祖母放心，朕這江山還指著表哥呢……”
出了長樂宮，公孫淩眯眼瞅著遠方被封卷起的雪花，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一個眼神掃過，旁邊的心腹侍衛急忙上去附耳恭聽，“你去城中大肆宣揚前日楊子章與原陽王一戰，就說，我朝主將楊子章臨陣懼敵，嚇得肝膽俱裂，如今就要歸天了……”
吩咐下去之後，公孫淩看向天空，輕輕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花，徑自往梁貴嬪的春華殿走去。
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梁貴嬪見到皇上的鑾駕之後，滿是欣喜的迎了上去，輕輕的福了福身子，“臣妾恭迎皇上……”
公孫淩上前虛扶了她一把，笑了笑：“貴嬪身子現在如何啊？”
梁貴嬪臉上顯出一抹羞澀，“謝皇上，臣妾很好……”
公孫淩低頭看了她一眼，溫和的說道：“這是朕的第一個孩子，你千萬要注意啊……”
梁貴嬪臉上忽而愣了一下，還是有些艱澀的點了點頭。
公孫淩順勢摟住梁貴嬪進殿了，隨手替他拉了拉衣領，梁貴嬪滿是笑意的笑了笑。
而此時未央宮中卻是一片清冷，皇後倚在床榻上，兩眼癡癡的望著宮門，片刻，一個小黃門急急的進來了。
“稟皇後娘娘，皇上今日仍是歇在了春華殿！”
皇後眼中出現了那抹習以為常的失落，揮了揮手，有些疲憊的說：“下去吧！”
小黃門頓了頓，“稟娘娘，今日皇上問到了您要何時審問顏王府的女眷？”
皇後帶著倦意擺了擺手，“明日本宮就審訊……”
第二日下午，小黃門便來稟報，說是梁貴嬪想要和皇後一起審問王府女眷。皇後沒說什麽便是默許了，先讓小黃門去大理寺提人。
小黃門領了懿旨便向著大理寺去了，褪去華麗服飾的柳怡柔隻著了一身月白裏衣，素雅的麵上粉黛未施，更顯柔弱的風姿。
念及柳怡柔原本顏王妃的身份，小黃門還是客客氣氣的請她。
走在這個偌大的皇宮，柳怡柔心裏百感交集，說不出的滋味全都湧上了心頭，堵得她直掉眼淚，路過禦花園，聽到一陣陣的笑聲，她更加的感到心酸惆悵了。
“這是誰？怎麽會在這？”
一個低沉的男聲突然在身後響起，倒把柳怡柔嚇了一跳，趕忙擦去眼角的淚痕。
小黃門趕忙轉身行禮：“見過皇上！”
柳怡柔也連忙俯身行禮：“罪婦見過吾皇！”
清風拂柳般語調，盈盈一握的柔弱身姿，公孫淩心頭猛然一震，上前捏住了柳怡柔的下頜，輕輕挑了起來，映入眼瞼的是一張梨花帶雨的絕色，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皇帝一時間竟然愣了，心裏卻在暗暗呐喊：“世上怎會有如此絕色……”
“皇上……皇……”小黃門很沒有眼色的提醒著皇上，卻被皇上狠狠瞪了一眼，嚇得後半句話也不敢說了。
公孫淩一把拉住了柳怡柔的手，略帶霸道口氣的說：“跟朕走……”
柳怡柔怯懦的往後退了幾步，“皇上，臣妾是帶罪之身……”
“朕恕你無罪！跟朕走……”
柳怡柔心神一愣，當即跟著公孫淩走了。
宣華殿宮中，紫色的幔帳隨著風呼嘯著，原本看起來奢華的宮殿隨著寒風卻有些蕭索。
“這宮殿還好？”
不及防的公孫淩問了一句。
柳怡柔輕輕搖了搖頭，“紫色的幔帳多少是有些蕭索的，皇上為何不換種幔帳呢？”
“哦？那你喜歡什麽顏色……”公孫淩饒有興趣的盯著她。
柳怡柔眼光飄渺的穿過了紫色的幔帳，落在了那紫木鏤空的窗子上，“白色……祭奠之色！”
公孫淩眼中陡然現出一抹陰鷙，隨即消逝在眼底，臉上蕩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你在責備朕？”
“罪婦不敢……”
公孫淩睨著她，輕笑著說：“是嗎？”
柳怡柔忽然跪了下來，俯下身去，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君臣大禮，“臣妾懇求皇上明察秋毫，顏王他是被冤枉的……”
公孫淩挑了挑眉，“這宮殿朕賜給你住如何？”
柳怡柔神情一怔，滿是哀傷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悲傷的絕望，許久，慢慢從口中吐出一句話，“回稟皇上，臣妾乃是待罪之身……”